我在一瞬清醒,彻底清醒!
什么醉意什么情欲,全在那一刻抛到九霄云外。问出他们正在百鬼林外,我和释南匆匆开车赶去。
离着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一下车,就见百鬼林三楼的灯全开着。
暗夜中,显的异常的显眼。
释南把卷帘门哗啦啦抬起,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向楼上跑去。
纪浩然听到声音迎到楼梯口。见到我们,把手向休息室指过去。
一身酒气,脸色苍白,布着红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惊慌。
释南一边休息室去,一边问纪浩然发生什么了。在酒店分开时,慕容还好好的,还说把醉了的人全都给送回去。
怎么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不行了。
纪浩然眉头紧皱,捏着眉心沉默了好一会儿,回了句,“我,不清楚。我醉的厉害,连怎么到百鬼林来的都不知道。醒过来后,见休息室的灯亮着。就说去看看。然后,就看到慕容他”
纪浩然的话没说完。我们已经来到了休息室的门前。
这间休息室,原来是释南偶然在这里住时用的。后来慕容来了,就成了慕容的房间。
门半开着,门里是一片昏暗的红光。
纪浩然伸手把门推的大开,房间里的一切展现在眼前。
布置,还是慕容在时的样子,没变分毫。不同的地,朝南的阳台上,多了一个供台。
供台之上。有红爆,有香炉,有三素菜五色果,两杯清酒。除此之外,还有慕容的算盘,一块红布。红布上,是一只巴掌大,古香古色的小尺和一把似金非金似铜非铜,镂刻着古老花纹的玲珑小剪。
慕容盘腿坐在供台前,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脸色煞白,血从鼻子里流出,滑过嘴唇,把他纯白色的毛衣滴红了一大片。
“探不到呼吸,”纪浩然有些语无伦次的道,“心在跳,可,我不敢动他。南哥,我只能给你打电话,我怕本来他这些东西我懂的有限,我怕他没事,我再动有事了南哥,他没事是不是?你们做法布阵时,是不是都龟息闭气?”
“浩然,”我心也抖着,把手指伸到慕容鼻下时,对纪浩然道,“你冷静下,现在”
是,是没有呼吸。
血滴在我手指上,我一下子缩回。
想伸手去探探慕容是不是还有心跳,却被他前胸那一大摊血给梗住了心。
释南把手指按在慕容脖子上,好一会儿,道,“脉还在跳别耽搁了,马上送医院。”
纪浩然一连说了两声好,拿起手机,“我打120。”把手机掏出来,抖着手按了两下,又往楼下走,“直接开车去。”
两步,停下,回来,“我带他下去。”
纪浩然走到慕容身边刚蹲下,慕容胸口起伏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
不等我们问,他率先出声,“你们,不要动我。”
声音极弱,被血染红的嘴唇一直在抖。
释南收回抓在慕容胳膊上的手,低头问,“你现在怎么样?告诉我我们应该做什么?”
慕容摇晃着抬头,挑起眼皮看了我们几人一眼后,又把眼睛闭上,“现在什么时辰”
纪浩然掐着手机,扫了两眼,道,“丑时三刻。”
慕容沉默,就在我以为他又没意识了时,他出声道,“还有时间南哥,我在布阵,你正相克,请你,出去下。让,让苏青柠,留下帮我。”
释南问,“能行?”
“能。”
释南点头,看了我一眼,起身离开。
又过了会,慕容又道,“纪浩然,滚出去。”
纪浩然没动。
慕容挑起眼皮看他一眼,“想害死我?”
纪浩然长呼出口气,站起身走出去,回手,把门关上了。
我回头看了眼,对慕容道,“纪浩然也克你的阵?”
“他不克阵,克我。”慕容抬起手擦了下鼻下的血,道,“差点死他手上。”
呃,这话
我看了眼慕容,道,“要我帮你什么?”
又扫了眼那个供台,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慕容轻咳两声,对我道,“帮我,把那个红布拿来。托着,不要碰到上面的东西。”
我点头,过去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托起红布,把上面古香古色的小尺和玲珑剪呈到慕容面前。
慕容深喘两下,伸出右手把尺子拿起。举在眼前,去尺量眼前的空气。
我瞪大了眼睛看尺子划过的地方。
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几下,慕容手顿在空中。换左手拿尺后,用右手把玲珑小剪拿了起来。
明明那么小的剪子,看着没几两重。慕容拿在手中时,手腕却向沉了两沉。
缓了下,举到眼前,抖着手把剪刃打开,贴着小尺,轻轻一合
剪刃相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就在那一瞬,供台上一闪。我转头看过去,见香炉中唯一点着的那只香,本来红亮的香头灭了。
慕容轻笑,“成了。”
抖着手把小尺和玲珑剪放回到我手中的红布上,头一垂,肩膀塌了下去。
我看着手中古色花纹的尺剪,一下子明白过来慕容在干什么。
他,在剪庄堇的姻缘线。
几年前他说过剪庄堇的姻缘线,我当时跟着瞎起哄,没想过庄堇的另一边是谁。
在经历这么多后,我知道了,庄堇的姻缘线,另一头牵着的是释南。
送我两年命
原来,慕容剪掉一条姻缘线的代价,是损两年阳寿。
“慕容,你个二逼!”我嗓子发堵,对慕容咬牙切齿的骂道,“我,我和释南已经领证了,我们结婚了,在一起了。还用屁你剪庄堇的姻缘线。你这是在做无用功”
慕容微微抬头,瞄我一眼,问,“真成亲了?”
我嘴唇一颤,说不出来话来。
“你们能骗别人,能骗我?”慕容抬起手拍拍我肩膀,笑了,“我朋友不多,就你们几个。你和释南成亲,我送份礼是应该的。钱可没有,我又离家出走了”
说完,再次摸了下鼻下。拄地想站起来,却没用上力。
我连忙把东西放在地上伸手去扶他。
慕容脸一白,对我道,“我那东西不能乱放,你放到我算盘上去。”
我点头,把那尺子和剪子放到少了两粒珠子的算盘上。
再回头,慕容已经走到门口,他打开门对着门外的释南,纪浩然“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休息几天就好。”他拿手擦了下鼻下的血,我对摆摆头让我出去。
我出去后,他一甩手,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释南捏了下我肩膀,“走吧浩然,走。”
纪浩然走到沙发前坐下,垂着头,双手交叉,轻声道,“喝的有点多,刚才没感觉怎么样,现在有点难受。南哥,你们先走,我缓会儿。”
释南没强求,说了句一会开车小心,带我下楼。
坐回到车上,我和释南皆是长呼出一口气。释南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想的是,慕容和纪浩然。
我是,小说看多了还是,敏感了?
释南把车开出去,对我道,“不用担心,那年我把慕容捡回来时,他的状况和现在差不多,不,要比这还严重。也是怪”一笑,改口,“和我一样,说什么也不去医院,自己强挺。最后也挺过去了。现在,好歹浩然在上面呢。”
我摸了摸鼻子,瞄眼释南,道,“当年他伤那么重你不知道他是男女?”
当年的伤法和现在一样,那是不是说,当年慕容也是因为剪姻缘线而伤到的。
啧,这货真不拿命当命啊!二年二年的,说扔就扔,和玩儿一样!
释南侧头瞄我一眼,“苏青柠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流氓,动不动就想拔了别人裤子看JJ?”
呃
我脸瞬间红透,想起那会醉酒时的一些片段。扬起手,一爪子挠了过去。
释南连忙拦住,“别闹,别闹,想闹回家闹你,还闹的动吗?”
“”
我突然间想离家出走,有收留的没?在线等,粉着急!
慕容说自己伤的不重,可看上去却不那么乐观。我和释南第二天一早去看他时,他卧在床上起不来,脸色煞白,鼻子和关不紧的水笼头似的,总滴答滴答往出流鼻血。
倒是不耽搁聊天扯皮,释南去处理他那近半年没动的工作邮箱时,我和他嘻嘻哈哈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姻缘线这种牛轰轰的东西。
这玩意,不应该是一个人只有一条,一对一的吗?为什么释南除了我外,还有庄堇。
慕容一边从鼻子里往出喷血,一边摇头,“每个人的姻缘线都不是止一条。有虚有实,实的最终当然会结成连理,虚的,有的,会随着时间自己断,有的,会牵扯一辈子,糟心费力我二爷爷说,现在的活计,相比一百年前好干,又不好干。好干的是,婚姻自由,很多人都重视自己那条线。不好干的是,社会开放,虚线越来越多有的人的虚线,乱的都能团成个毛线团了。”
我笑出声来。
慕容把染血的纸巾扔到一旁去,道,“庄堇和南哥的,就是虚线,不然哪是损两年命的事?唉”
这一叹尽司丰技。
“你剪过实线?”我问。
“别提了,”慕容道,“我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时间能倒回去,我绝对不会脑子一热报应来的太快”
话没说完,纪浩然从外面进来。拿着手机,对慕容问道,“慕容,你昨天把清水送到哪里去了?电话一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