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间幕之间没有一定的承接顺序,彼此之间也没有明确的逻辑关系,只是都是两年间发生的事情而已。
“你可以伪装,你也可以忽略,你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其实你比任何人都知道,不论你怎样逃避,心中的伤痕都不会自行愈合,都只会鲜血淋漓的在你的心头,无时无刻的拆穿你的忽略和伪装。”
凌羽是被一阵欢笑吵醒的。
青年睁开眼睛,微弱的灯光下,自己的视觉似乎有点恍惚。
青年抬起手,一阵剧痛从右大臂上穿来,大概是昨天下午的伤口吧,还没有愈合吗?
不过……至少自己是安全地回来了啊。
因为笑声已经证明了一切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凌羽有些艰难地从长椅上坐起来,黑衣的青年满身都是结块的泥水和干透的血迹,已经无法分清是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对手的。
一个星期只睡了五个小时,而且维持着高强度的战斗,对于t来说,身体也快要到极限了。
不断地杀戮,逼问,继续杀戮,继续逼问,除了手上越来越浓重的,已经没办法洗掉的血腥味,自己什么都没能得到。
突然,沉重$,︾.的钟声响起,青年下意识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右手扶在大腿上已经有些破损的枪套上,谜团手枪冰冷的枪柄刺痛着他的手指,但是却似乎是他最后的安慰。
但是青年却没有将枪拔出来。
因为他有些模糊的目光,已经看到了,那是来自身后的巨大钟塔的钟声。
是啊,自己已经忘了吗……那是里姆利亚上的时钟塔熟悉的声音啊。
凌羽将手从枪套上挪开。抬手遮住了眼睛,时钟塔向着黑色的天空投影出巨大的全息文字,红色的,如同鲜血一样刺眼。
雪又开始下了。
凌羽缓缓地重新坐回公园的长椅上,仿佛听不到远处传来的欢呼,他伸出手。捂住脸,手表上的日历,已经跳到了2179年1月1日的零点零一分。
那件事……已经过去半年了吗?
又一个圣诞节,也已经过去六天了吗?
凌羽突然感到一阵头痛,他努力地回忆着,回忆着那个特殊的日子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但是已经想不起来了。
是在潜入aa的基地?还是在闷罐车里偷渡国境?又或是在某个准备庆祝圣诞的线人家里将对方打得半死?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
时间和日期已经没有意义了,当生活的全部都被鲜血和火药味笼罩的时候。就连回忆都变得那么模糊。
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呢?
凌羽微微抬起头,面前的景色熟悉而陌生,即使是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十多年,自己也很少来到这座街心公园,远处的时钟塔,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曾经无数次,凌羽认为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海上钢铁都市,就会是自己生命的终点。和无数个出生在这里的,不愿或者没有能力离开的人一样。在这里度过一生,最后被埋在离家不远的小教堂里。
虽然自己的生命或许会比一般人长得多,但是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青年曾经以为,自己的生命,在那双正在渐渐失去温度的手指,放开自己的手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说挣扎着从破烂的救生艇上等到救援,是为了不让那个背影的努力白费的话,那后来自己存活着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早上会相信那个骑士少女的话,要接受那份前往南非的工作一样。
只是因为那笔钱吗。还是因为那栋被炸毁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房子?
又或者,那个女孩,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自己血液中所翻滚的不甘?
想要报仇,想要变强,想要让杀死自己父母,夺走自己幸福的人付出代价……
想要拯救,想要守护,想要让自己身后的人,露出不会被剥夺的幸福笑容……
自己的目的,究竟什么时候产生了变化呢?
从一个普通的人,到神之子,再到一个普通的人。
“太狡猾了……从一开始就是……一直在利用我吧……”
凌羽低着头,白色的雪花无声地落在青年的头发和肩膀上,将他破烂的黑色夹克衫一点一点地掩盖起来,连同那些泥水和鲜血一起。
“但是为什么……明明你不在了……我却依然停不下来……依然要证明些什么呢……”
是那份虚假的笑容吗?如果那份笑容真的是虚假的话,为什么又会让自己如此地无法抗拒呢?
又或者,那份笑容根本就不是虚假的,从一开始,那个来自雷克雅未克的小女孩,就一直在告诉自己,自己原本内心深处的想法。
就像黑暗里的一束星光,让已经倒在地上,精疲力竭的青年重新爬起,迈开脚步,去追逐自己本就想要前进的方向。
“原来,你早就把我看透了吗?”
“但为什么……我那么晚才明白……”
凌羽的双手轻轻地颤抖着,如同一尊雕塑一样坐在空无一人的公园中长椅上的青年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温热的液体从青年的脸上滑落,有些艰难地将他脸上的尘土冲开,而后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穿透薄薄的积雪,将干涸的血渍砸出一团几乎无法看到的粉末烟尘。
“总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了……等这次任务结束了……等将来……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
是的,其实一直在逃避的人,正是自己。
总想着还有很多的将来,总想着明天,下一次任务,下一个休假……总会有一天……自己可以亲口说出那句话……
但是……你已经没有时间了不是吗?
最终。当一切结束之后,当自己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在这条道路上,不借助你的搀扶,向前蹒跚的行走的时候
你却再也无法跟上来了不是吗?
凌羽转过头,看着没有跟上来的少女的身影。一点点地消失在黑暗之中,就如同她的出现一样毫无征兆。
凌羽站在原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冲着少女存在过的方向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个曾经亲吻着自己双唇的女孩,再也听不到了。
就算自己无论如何也赶回了这座冰冷而陌生的城市,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在圣诞节的清晨,自己起床的时候,敲响房间的门了。
“凌羽……”
一个轻柔而空灵的声音从青年的前方传来。青年茫然地抬起头,却发现眼眶中充盈着的泪水,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青年抬起手,肩膀和头上的积雪因为这个动作而被簌簌地抖落,他轻轻地抹了一把双眼,冲着站在面前的女孩,下意识地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
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喘着粗气。她平常穿得整整齐齐的斗篷此时显得有点凌乱,头上的猫耳天线也有点歪了。
但是女孩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一样。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小小的嘴唇在寒冷的空气中哈出一团团白气,却没有再次开口。
“对不起,回去的时候……遇到一些问题,正好路过这里……我……”
凌羽从长椅上站起身,左手还在脸上胡乱地抹着。他上前两步,单膝跪地,看着赫丽斯白皙的脸庞,“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凌羽说得有点艰难,但是下一秒,透明而温热的液体,就从赫丽斯的眼眶中滑落。
“凌羽……”
赫丽斯再次轻声开口,她依然有些呆滞地站在原地,声音冷彻而忧伤。
“凌羽……我……”
“赫丽斯……”
凌羽伸出手,赫丽斯却退后了一步,她低下头,伸出手,看着从自己脸庞上滑落的泪滴落在女孩小小的掌心。
“凌羽……我……”
赫丽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青年,在重复了三遍对方的名字之后,才终于低声地开口。
“……我也想她……”
“赫丽斯”
凌羽抽噎了一下,伸出手,一把搂出面前的女孩,终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知道……”
“我都知道啊……”
凌羽死死地抱着怀里的女孩,用颤抖着的声音轻轻地开口,仿佛声音稍大一些,就会有什么东西崩溃一样。
“想哭的话……没关系的……你不是说过么……二十四个小时……不,十二个小时,一切就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青年的声音艰难地抽噎着,但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拼命地开口,但与其说是在安慰怀里的女孩,不如说是在给自己的眼泪寻找借口。
“嗯……嗯……”
白发的女孩将脸埋在凌羽宽广的肩膀上,黑色的夹克衫上还散发着火药的气味,但即使是这样,赫丽斯依然紧紧地抓着凌羽的肩膀,似乎是因为对方看不到的原因,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而后放声大哭起来。
“您好,请问是凌羽先生吗?”
“如果,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留下来怎么样?”
来自雷克雅未克的少女的声音回响在两人的耳边,轻轻地,却又无比的真实,就如同刺破黑暗的一道光芒,让疲惫不堪,几近放弃的行者,重拾前进的脚步。
而一同照亮的,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紧紧相拥着的两人,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暖,就如同相濡以沫的游鱼一样,拼命地想要修补生命同的残缺。
雪还在下,远处的新年庆祝活动依然在喧嚣地进行着,昏黄的路灯还是只能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天空中,依然没有闪烁的星光。
只有泪水,在寒风中,很快就失去了温度。
和地面上的积雪,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