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市,南城区,老街儿。
胡同儿没有了往日的喧闹,最近半年变得清净了不少,没了周大牛的早餐摊儿,没了周小树和陈小西的喧闹。
更加看不见,那个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的方野小子了,一时间,倒是有点适应不过来。
关老头手里盘着核桃,拿着小凳子坐在了自家大门前的台阶上,嘴里抽着烟袋锅子,默默的看着天际。
天气转凉了,老头儿倒是难得有机会出来晒晒太阳。
关羽前不久给他打了电话,先是报了个平安,然后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老头儿心中欢喜。
只是高兴过后,又难免有些寂寞,毕竟孩子们都不在身边了,但是作为长辈,没有必要将他们绑在身边,毕竟未来的路,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走。
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将烟雾吐了出去,很快浓烟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关老头撇撇嘴,随后淡然道:“咋的,今天不杀猪了?你那猪蹄子是不是销量不行啊?”
王大彪光着膀子,穿着黑色皮质的围裙,靠在了不远处的墙根前,脚下是一地的烟头儿,看得出,应该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也不知道是不想打扰关老头,还是就像等着他先问话,总之听到了老人的声音,王大彪这才直起身子。
“二爷说笑了,我这生意还不就是仰仗您老的照顾?瞧您最近也不怎么吃猪蹄子了,我这生意可不就是不咋地呗。”
关老头破天荒的笑了一下:“哼哼,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着会拍马屁了?你说你这一身腱子肉,干点什么不好?非要跑去杀猪?就跟那个周大牛一个德行,看着虎背熊腰,实际上都特么是个窝囊废。”
“额……二爷,我这不是习惯了嘛,再说了,我家以前就是个杀猪的,这怎么也算是一技之长吧?”王大彪说道。
“一技之长?”关老头儿眼神挑了挑:“你这一技之长能赚多少钱?除了够你自己吃喝之外,还能干啥?你就这么大点追求?人家周大牛还知道娶个媳妇,生个娃,最后不管是不是倒插门儿,总之是有个地方去,你呢?”
周大牛挠了挠头,一脸横肉彪悍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难为情,让人看的非常别扭。
“嗨,我和大牛比不了,再说了我这不是还没遇见合适的吗?不过呆在这里,其实也挺好。”
“好?好个啥?”关老头斜着眼,吐着烟雾继续道:“你看看胡同儿里,除了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基本上都走了,出去闯闯没啥坏处,周大牛和陈大壮那两个古板的家伙都知道,你怎么就不明白?”
“明白,我都明白。”王大彪挠了挠胳膊:“不就是我们这类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在外面的做事了吗?不过其实也没啥意思,我觉得就挺腻歪,再说了,当年要不是二爷您的指点,我也不可能安稳的在这里杀猪不是?”
关老头叹了口气:“唉,行吧,怎么说都随你,我是管不着,不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平阳矿山的事情,和我们这边儿没啥关系,你不用管,也不要插手。”
王大彪点了点头,随后又抬起头:“二爷,可是现在这么混乱,这几天都能感觉到,那些人越来越多了,万一来这边,我们……”
老人双眼眯风起一条弧线,然后微微的压低嗓音:“他们玩他们的,我们自然管不着,不过要是打扰咱们的生活,那你觉得还用问吗?肯定是干翻他们了!你天天你在家憋得杀猪,吃干饭的呀?”
王大彪摸了摸胡子,然后哈哈一笑:“得嘞,有您这句话就行了,但愿这些人不要太过分才好。”
王大彪走了,准备回去杀头猪,他觉的最近生意不咋好,应该主要是杀猪的时候,不够干净利落,可能影响了口味。
当然,他一个粗人,除了买烟的时候能走出胡同儿的街对面之外,其实基本就是在胡同儿里头没出去过。
也自然不会注到,最近的平阳老街儿里面的人,正在逐渐的减少。
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陆续的迁移,有的换到市区住,有的则是干脆是离开这里了。
……
吴老头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然后指着关老头说道。
“关老二,你胡子掉了!”
关老头下意识的摸了摸,然后吹胡祖瞪眼:“吴老二!你特么是不是没事找事?谁胡子掉了?我看你才掉了呢!路都走不动了,还出来晃悠,当心一屁股摔死!”
吴老二嘿嘿一乐:“哼,瞧你那德行,你死了我都还没死呢,不就是输了我几盘象棋吗?气急败坏可不好,哦对了,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好像从来没赢过我啊?”
“你放屁!我是最近风水运势不太好,你不懂!”关老头狡辩。
吴老二来到他旁边,然后关老头习惯性的,把自己的小凳子上厚厚的棉絮垫子扯给了吴老二。
吴老二顺势坐在了台阶上,垫子厚实柔软,倒是不觉得凉,很舒服。
“喂,啧~,来来,给我抽两口。”吴老头伸手要着关老头的眼袋。
“你这身体,还抽个屁的烟呢?”关老头不给。
“行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就抽两口儿,太久没碰了,有点痒痒,不然我找你干啥?赶紧的!”吴老二不耐烦。
关老头无奈的叹气,随后拿出兜里的火柴,顺着眼袋斗,点上了一撮儿烟叶。
吴老头拿过来,咧嘴一笑,如获至宝,赶紧端起姿势,然后眉飞色舞的抽了一口。
吴老二舒服的仰天长叹:“你说这玩意儿是谁发明的呢?就和下棋一样,这辈子也就离不开了咯~。”
“哼。”关老头不屑:“有啥离不开的?想放下,都能放下!”
吴老二摇摇头:“哪里有那么容易?能放下的,其实真的就是可有可无的,真的放不下的,那可是钻到骨子里,就算几十年不去想,等待外面那层风化脱落了之后,依旧能看见铭刻的样子。”
“你个老小子,最近怎么这么伤春悲秋啊?”关老头问道。
“嘿嘿,知天命咯~,人老了,就总容易这样儿,我不想你们,至少还能活个几十年。”
“几十年,那不成妖精了?”
“切,别以为我啥都不知道,我也看新闻,你是不是那类人?得,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不过没关系,一辈子太长,也没意思。”
关老头看着他有点奇怪:“我说吴老二,你今天不对劲儿啊,赶紧说,到底咋的了?”
吴老头嘿嘿一乐,然后摇了摇头:“没啥,就是想念我的梦中情人了,真相再见她一面。”
“……”关老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