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见我遲疑着没有回答,脸上露出失望:“三嫂就没有想过?从这里回到汴京,我们这一路可以顺利回去吗?如果金人要来追我们。我们逃得脱吗?”
我吞了下口水,对珠儿说道:“珠儿,只要离開这里我就可以保证你平安。至少不会受到金人的欺辱。”
珠儿怔怔地看着我,眼中带了一丝怀疑。
我焦虑地说道:“珠兒,难道你就愿意留在这里接受金人的侮辱吗?你才十五岁,就如茂德帝姬所说,你的人生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了,你就这样放弃努力。甘心做奴隶?”
茂德帝姬也劝珠兒:“珠儿,试试吧,留在这里过着这种日子,生不如死啊!难道你愿意跟着撒沙儿?”
“不不不!”珠儿拼命地摇头。
“好,既然你不甘心,那么你今晚天黑之前一定要去花园后門等我啊,千万千万不要忘记!”
珠儿對我点点头,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今晚我和珠儿可以先到花园后门,我想,一恒一定已经安排了人在那里接应我们。
我向茂德帝姬道谢,又暗示她宗望将会有性命之忧:“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你还是要早作打算。”
茂德帝姬无奈地说道:“我能怎么打算?我已经是一名失贞的妇人了。也许有人还在暗地里笑话我。会觉得我怎么还有脸活着。可是,假如可以一死,我早就死了。我若死了,二太子一定会迁怒太上皇和皇上。还会迁怒我的驸马。这辈子,我最没脸见到的人就是他了,我如何还能连累他?我也只有用我这有用之身,强颜欢笑,替他们争取一点尽可能的善待!若是没这点用处。我早就死了!”
听了她的话,我也感到难过极了,立即宽慰她:“你别这么想,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若是有人误会你责怪你,那都是他们不清楚事实情况,那么多男人都打不过金国人,没有道理来指责一个弱女子!”
想想史书上的茂德帝姬也是可怜,先是被宗望强纳,后来宗望死了,又被宗翰纳入府里,不到两年时间,就已经芳魂渺然!
我的心沉重极了,加上一直盼望着黄昏来临,这个白天变得异常的漫长!
夜色已经笼罩了大地,我悄悄避过众人的视线,来到了县衙府的后门等着珠儿。
这里虽然安静,可是我的心却依然高悬。
即将面临自由的激动让我紧张极了!我盼着珠儿快点到来,又时刻担心会有旁人发现我。
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脚步声纷乱而又沉重,显然不是一个人。
心里一沉,这里一向僻静,怎么会有人来?
看看四周,只有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丛花树,我连忙跑到花树后躲了起来。
只是几步的功夫吗,就有两个金兵慢慢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聊天,大意是说这么晚还派人巡逻值夜,完全没必要特意弯来这里。
我听了心中暗惊,如果不是走漏了风声,会有人特意嘱咐他们来这里吗?
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会不会是一恒那边的人?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走远,我的心才安稳下来。
又不禁着急起来,天色已经黑了,珠儿怎么还没来呢?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失火了,失火了!”
我急忙走出花树,看到前面的院子里火光冲天,青烟滚滚。不时有人大声喊着失火。还有无数人跑来跑去的声音。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轻微的马蹄声,接着又听到有人落地的声音。还来不及多想。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外面跳了进来,吓了我一跳。
黑影跳进来之后,随即四处张望,见到我,立刻喊了一声。
是一恒!我也看到了他熟悉的身影,心里一喜,也连忙迎上去。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愈发衬得人英气勃勃,我不禁问他:“你怎么从外面进来的?”
“宗弼今天中午将我押去和父皇关在一起,我好不容易才脱逃出来。让你久等了。”
“可是、可是珠儿还没来。”我不禁担心地握住他的手,心里感到纳闷:“珠儿会不会抽不开身?被人关起来了?”
“那你先出去,我去找找珠儿!”
“不行,一恒,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和你一起!”
就在这时,后院的小门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声音迫切的说道:“王爷,外面有人来了,王爷赶紧走吧!”
一恒一听,立刻皱起眉头,牵着我说道:“不能找珠儿了,再找她大家都走不掉了!”
外面的敲门声更加迅急了:“王爷,快,再晚来不及了,金人很多!”
随着他的声音,外面已经隐约听到有人呼喊着向这边而来。
后院的小门用一把很古老的铜锁锁住了。
一恒从身上抽出剑,一剑下去,砍断了门闩,木门应声而开。
小门外是一条长巷,门外有数十个身穿黑衣的夜行人手拿刀剑骑着马候在两旁,长巷的另一端一剑有人持着火把向这边追来,有人大声呼喊着同伴向这里聚集。
一名骑马的黑衣人手里还牵着一匹马,他交给一恒:“王爷快上马走吧!”
前后两端已经都有金兵堵截,一恒的手下大声呼喊着:“王爷,走这边,这里靠近南门,我们的人会从南门进城接应王爷。您先和王妃走,属下先断路。”
一恒沉声点头:“那就多谢将军了!”
他纵身上马,又拉了我上去坐在他身后,提马飞奔向左边,跑出数十步之后,身后已经是喊杀声震天!
一队人马迎面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为首的一人正是宗弼。
他的眼里隐约有着讥诮,嘴角露出一股冷笑:“你们好大的胆子,到了这里居然还想逃跑?”
宗弼的身后有数百人,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一恒的人手一共也不到百人,还要分出一半的精锐去抵挡另一边压过来的攻势。
一恒反而镇定下俩,他对完颜宗弼抱拳行了一礼,神色坚毅地说道:“四太子,你已经掳了我的父皇和皇兄,我们夫妻俩不过是想离开他人屋檐下,过自己的日子。还望四太子高抬贵手,放了我夫妻一马。”
宗弼数声冷笑,眼睛死死盯着我说:“你身后的女人已经跟了我,断没有再让她跟你离去。况且,整个大宋都败于我大金,你就算不想过也得过。我一辈子都会囚禁你,让你过上俘虏的日子。”
一恒气愤极了,眼里也露出厉色,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我紧紧抱在他腰上的手,悄声对我说道:“抱紧我!”
他朗声说道:“四太子,既然你不肯成人之美,那我也只有得罪了!”
他将长剑挽出几朵剑花,双腿一夹,冲着宗弼冲了过去。
双方立刻交战在一起。
我躲在一恒背后,心跳也加快!我紧紧抱住一恒,眼睛里看着无数的马儿在我前后左右跳来跳去。耳朵里都是刀剑相交的铁器声和呼喊声。不时有人因为一时的失神或者失手坠下马来,混乱的交战,已经让人来不及分辨落在地上的人是己方还是敌方,他们立即被马蹄踩死或者踏伤,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宗弼力大,用的又是一只狼牙棒,在重量上就占了很大的便宜。
一恒的武器是长剑,剑走轻灵,不时攻击宗弼的面门,宗弼因为手里武器沉重,来回招架失之于灵活,力气便有不逮。
我在一恒身后,觑眼偷看,恨不得自己能帮一恒一把!
之前我的两张五雷咒都被宗弼收走,此刻自己手里无笔,无法画符。
我的脑中立即回忆着自己之前所学的东西,不可能,临阵之前画符,哪里有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总有一样可以代替来的。
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行字!顿时,整个大脑好像被烟花照亮了一样!好像有一页书在我面前快速地翻开!
以笔画符,只是入门,以手结印,才是根本!
待到学成之后,画符就不仅仅是针对道法符箓,而是邀神请仙,惊天地泣鬼神,那才是学道之人最向往的终极仙路!
仿佛是下意识地,我收回抱住一恒的手,双掌互相交叉,食指和中指轮流变幻,心里有一道咒语在脑海里流动,唇间也不知不觉吐了出来!岛叉协技。
“诸般小鬼游魂,快快现身!敕令!”
顿时,一阵阴风刮来,宗弼等人手里的动作都不禁一缓。
一恒大惊,连忙问道:“寅娘,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仿佛中是旧事重演,冥冥中有人牵引着我一样。我再一次合掌结印,双手食指合拢下戳:“阴界鬼门速开!所有游魂厉鬼听命!敕令!”
从我们的地下,还有周围,渐渐冒出来一些黑色的影子。这些影子一忽儿变弯,一忽儿变直,一会儿像一道青烟在人脸上绕来绕去,一会儿又幻化成人脸在空中跳跃!
金人的脸上露出害怕,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这些可怕的东西,他们忘了手下的纠缠,嘴里喃喃喊道:“鬼、鬼!”
一恒的手下也停止了拼斗,惊疑地看着飘来飘去的游魂,踌躇不定。
我立即高声喊道:“快走啊!”
宗弼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些游魂,见我喊话,立即高声呼道:“大金将士们听令,给我速速拿下这个女人!这都是她弄出的障眼妖法!快点给我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