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王妃有孕的消息就像一颗石子,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局面因为这颗石子的波动,而变得波浪涟涟。
无数的重礼送进了恽王府,寅娘就好像珍贵的宝贝一样被小心翼翼地对待。可是尽管这样,还是逃不脱有心人的算计。
先是寅娘的饭食里发现有不利于养胎的食物,接着是身边侍候的人身上佩戴了装有麝香的香囊。紧接着,在寅娘日常行走的路上发现被人泼了油!
恽王生气了!
寅娘就是他的逆鳞,谁都不能动!只可惜,他身边心怀鬼胎的人太多,即使知道是谁,因着眼前的利益,暂时却不能处置。他得想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来保护寅娘。
于是,这天夜里,一恒与寅娘长谈:“我要把你送离京师。”
寅娘静静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眨了两下,目光里露出询问。
她知道,一恒一定是有着原因的。
果然,一恒坦然对她说道:“这里太复杂,你我身边居心叵测的小人太多。防不胜防,倒不如将你送离这里,反倒安全。”
寅娘撅起嘴,尖锐地指出:“是你身边的人,不是我身边的人。”
一恒点头:“的确。”
他的下属虽然高兴寅娘此时有孕,为夺储之位又甩出了一张王牌,可是他的对头,太子哥哥,此刻肯定是想尽了心思要让寅娘出事。至于他那些侧妃,则会更加嫉妒!
寅娘沉默半晌,问他:“难道离开了你,我就一定会安全吗?你又怎么能够保证,那些人不会追着我而去?”
一恒沉默了,他按着额头两侧,深感苦恼地说:“这也是我感到头疼的。要想平安送你出去,让他们不感到疑心的话,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是啊,恽王妃与恽王一向夫妻感情和睦,就算恽王妃离开京城,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还是恽王的。
只有让寅娘悄悄离开京城而不被人察觉,可是在他们周围有那么多双眼睛,如何才能够保得万无一失?
“或者,我能想法子?”寅娘主动提议:“幼时跟随父亲习练道家方术,有剪纸人作法,我剪一个纸人代替我不就得了!”
“这个法子好。”一恒高兴极了,当即拉着寅娘的手,深情款款地道:“只是要苦了你了,你身怀有孕,我却不能在你身边照料你。”
寅娘刻意轻松:“有绿萝照顾就够了,府里这么多人,哪里还用得着你在旁边照料啊!”
“不过,”她随即想到一个问题,“纸人只能欺瞒一时,时间长了,自然就失了效。到时候,你就谎称我养病,只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留下绿萝。她是我的贴身侍婢,来了人也可以推搪。”
“既然这样,那就赶快进行吧。你先到京师附近的一个小庄子里休养。等待时机成熟,我就将你接回来。”
寅娘点头答应。
于是,一切就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悄悄进行。
寅娘请来了柔福帝姬和茂德帝姬来府内做客。
柔福帝姬和恽王是一母所生,自然是真心帮着自己哥哥的。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柔福帝姬突然想吃京城醉香居的点心,于是立即命自己的随身侍女出府买来。寅娘也借此时机偷偷易容乔装,悄悄上了这辆马车。马车在醉香居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下来了两名女子,稍后,一人上车。
而寅娘,从醉香居的后门而出。
在一恒的安排下,她和一恒的其他心腹乔装打扮,离开了京师,在京师附近的一座庄园里休养。
只是可怜了绿萝,寅娘离去的时候,绿萝拉着寅娘的手久久不肯放开。她知道自己身份重要,不能离开王府,必须为假寅娘打掩护。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小姐,突然之间要分开这么久,她就好像生离死别一样难受。
不到半月工夫,京师传来噩耗,绿萝被人乱杖打死了!
书信是由张玄意飞鸽传书。
他与寅娘之间,早有一套暗自传递消息的法子。得闻绿萝惨死,又听到一些传言,自然觉得,这是寅娘离开一恒的最佳时机。
自从真寅娘离开,假寅娘在府内半步不出。王府里渐渐有谣言传开,寅娘妖言惑众,说什么大宋江山危在旦夕,引起恽王震怒,为免她引起祸患,所以才幽禁她。
这样的谣言起初是在暗地里传诵,次数渐渐多了,也就传到了东宫太子妃的耳朵里。
东宫太子妃一听,好啊!立刻告诉了太子,而太子听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禀明圣上,要求立刻宣寅娘入宫觐见。
身为恽王妃,竟然散布这样的谣言!圣上很生气,立即派人传寅娘进宫。
太子又进言圣上,最好瞒着恽王不让他知晓,以免他袒护恽王妃。
于是,在一恒不知情的情况下,圣上派的人到了王府,要求恽王妃立刻进宫面圣。
哪里有什么恽王妃?交不出恽王妃,传旨的人发现了纸人,当即抓了绿萝进宫交差。
圣上龙威大怒,太子亲自审问,得出的结果是恽王妃用纸人作法,散布谣言。
可怜的绿萝作为帮凶就这样被乱棍打死,等不及恽王的救援。
得知此事的一恒连忙面圣,为寅娘辩解。
其实,圣上关心的并不是寅娘是否纸人作法,寅娘的父亲避世修道,常常被圣上提及,说起自己要不是甚为皇帝,恨不得随他一样,也去入山修行去。
他一心追求道家长生不老仙术,本来对寅娘这个媳妇甚为满意。可是听到什么大宋危在旦夕,亡国在即的话之后,自然深感厌恶。
这一出事件里,有恽王府上的人推波助澜,目的在于寅娘;也有太子府上的人加油添醋,目的在于恽王。只是到头来,丢了性命的却是可怜的绿萝。
绿萝虽然只是一介奴婢,可是自小与寅娘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听到绿萝惨死,寅娘仿若惊天霹雳,怒火中烧的她当即要求返回京城。
而此刻,圣上逼着一恒休妻。
圣上以为,求得道家长生术是一码事,可是以纸人做法行鬼祟之事不可容忍。要不是恽王一力承担,坚持要保寅娘,他都想开口赐寅娘一死。
只是,圣上毕竟心疼这个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儿子。
恽王妃已经使恽王在朝臣的口里落了把柄,这储位已经与他无缘。倘使恽王保住恽王妃,就必须休妻。否则的话,她就是太子党攻向恽王的一个最好的靶子。
残阳如血,寅娘在京师外的乱葬岗找到绿萝的坟头。所幸一恒了解寅娘。不但派人安葬了绿萝,还命人在此等候寅娘。
可是寅娘不愿再等候一恒。
她的心早已经疲惫!离开王府的日子,她觉得过得舒心极了!
虽然没有了一恒在身边,可是总好过看着他与其他女人左右逢源。
在府里,就算不想知道,耳朵里还是会听到,眼睛里还是会看到,心里还是会想到。
而离开王府,即使心里想着那个人,但是外面的世界如此大,有很多事可以让自己没空想他。她可以领略一路的风景,可以重新了解平民生活。她还能去寻找自己父亲走过的路,去探访道家长生的秘密!
她没有等到一恒来到,就离开了!
因为她也害怕自己,如果一恒来了,自己还会不会,舍不舍得!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既然在一起太痛苦,何不痛痛快快分开?阵役圣才。
至此,我才了解,原来寅娘和一恒之间的故事有着那么多的无奈!
生在帝王之家的一恒无法恨不得追随寅娘而去,却遍寻不到她的影踪。他怒而放弃了皇位之争,心灰意冷的遣送了几位侧妃。
等到太子即位,对他更是大加打压,根本不容许他有冒头表现的机会。
而一恒,也似乎从那之后死了心,终日消沉,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探访寅娘的下落。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过了新年,也就是靖康元年。
靖康元年,金军渡过黄河,消息传来。已经是太上皇的宋徽宗仓惶出逃。
当时的大宋京师在开封,而金军的攻势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兵临城下。
宋钦宗当即任命李纲为尚书右丞兼留守东京。立即组织军民全力备战。苦战数月,向各方递出消息进京勤王。
处于金兵包围中的京师消息堵塞,此时各地勤王兵马已经赶来,狡猾的金人立即派遣使者,商谈议和。
宋钦宗得知此消息喜出望外,竟然也不多想想,金人为什么主张议和。
此时的一恒虽然早已经心灰意冷,毕竟不能坐视大宋任金人鱼肉。当即在朝廷上向宋钦宗提出了自己的怀疑,金人前倨后恭,事出必定有因。倒不如大宋拖延时间,派人出去打听各方消息。按照时日,各地的勤王兵马也应该向京师汇集了。
可是贪生怕死的宋钦宗拒绝了一恒的建议,一力主张议和。
一恒无奈,又提出自己愿意作为议和主使,亲自去见金人,与其和谈。
他本来打算自己私下拖延时间,查清背后的真相,为大宋争取多一点权益。
可是一恒这个建议,依然遭到宋钦宗的拒绝。不但将一恒完全排拒在事情之外,反而命人看守一恒,不许他私自行动,自主行事。
与此同时,宋钦宗派出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康王赵构,也就是后来的宋高宗出使金人阵营,求和割地赔款。
靖康之耻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