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城没有宵禁,入夜之后依然十分热闹。街上的除了大央人,还有不少高鼻深目的胡人,香料的气味从铺子里扩散到空气中,混和着风沙中的干躁气息,形成一股独特的味道。
这就是云川城的味道。
小玉娇住在东门街第一所宅院,宅门上漆上红漆,一对镏金门环锃光发亮,一对石狮子立在两旁。
大央的宅门有规制,像这种立狮的大门,是三品以上大员特有。各地督护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立狮子无妨。但这里只是个小妾的居所,却用这种规制,就十分不妥了。
“就是这里了。”笛笛望着那扇大门,轻声道,“这里从前是武将军的宅子,你那看对石狮子多威风。在这云川城,除了督护府,就只有这家有石狮子,厉害吧?”
武将军是指勇义将军武正明。武正明骁勇善战,几乎是百战百胜,从无败绩,是本朝名将。他到死只败过一次,那就是十年前在天女山与北狄一战,因醉酒贻误军机,以至全军覆没,将北疆第一高山送给了北狄。
幸亏当时身为副将的杨天广死死守住了虎跳岬,没有再让北狄人更近一步,否则北疆现在是不是姓风,还是未知数。
不过也是那一战让两国都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发动一场新的战争,北疆倒是因此太平了十年。
当时还是先先帝在世,一怒之下要将武正明满门抄斩。时值萤道人在京,入宫为武正明求情,武氏一族才得了个从轻发落,十六岁上男子从军,家产全部没收。
不论是在正史中还是在官员们的口中,武正明都是千夫所指的罪人。但姜雍容听笛笛的口气,好像武正明在此地的民望不坏,便问道:“武正明断送了大央的天女山,实为国贼,为何你们还称他为将军?”
“天女山才不是武将军手里断送的!”笛笛脱口而出,大声道。
她的声音又亮又脆,即便周遭喧哗,还是引人注目,不少人朝她望过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其实我也不不晓得当年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娃娃呢。可是老一辈们都说武将军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不少人家里还供着他的长生牌位,说他们保佑我们的。”
说着一笑:“走,我带姐姐进去。”
姜雍容手里捧着一只锦匣,锦匣里有两套首饰。按姜雍容的意思是三套都带来,但风长天死活要留下红宝石那一套。
当是地酒楼里,风长天起身就准备让笛笛带路,笛笛却面有难色,道:“风爷的大名,在咱们云川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爷一去,人家小玉娇不知道风爷是去卖首饰的,还只道风爷是去替天/行道的呢。”
风长天一想也有道理,云川城里有太多一见到他就吓得腿软的人。腿软倒罢了,大家还反射般去捂钱袋子,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于是便让虎子和阿郎去。
“人家小玉娇是个养在深闺的女人,怎么会同这二位爷谈买卖呢?”笛笛笑着道,“风爷明明有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不让这位姐姐去呢?女人和女人才好聊嘛。”
其实这一路上都是在姜雍容在谈买卖,一是因为只有她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二是因为她能根据买主的谈吐衣饰迅速判断加价及加多少的可能性。
这一点风长天十分欣赏,认为她是当沙匪的好苗子,诚邀她上天虎山入伙——毕竟绑票容易,定一个能让人吐血又不会至于掏不出来的赎金,是个实打实的技术活。
“小丫头脑子很灵光嘛。”风长天笑吟吟看着姜雍容,“那,要不雍容你替我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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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雍容“嗯”了一声,也抬望望向他,两个人视线在半空中轻轻一碰,都看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这个笛笛不简单。
笛笛叩开了将军府的大门,姜雍容用拿出一只翡翠耳环交给门上的下人,让下人送进去。
姜雍容拿耳环的时候,笛笛瞄了一眼匣子,目光半天收不回来,咋舌道:“姐姐,这里头得值多少银子啊?”
姜雍容微微一笑:“那要看这位玉娇夫人拿得出多少银子。”
笛笛崇拜地看着她:“姐姐你好有钱啊!”
姜雍容失笑:“这不是我的东西,卖出去也不是我的钱。”
“风爷的还不是就是姐姐的?”笛笛道,“我看也只有姐姐这样的大美人才配得上风爷这样的大英雄。”
姜雍容问:“你觉得风长天是大英雄么?”
笛笛道:“那当然!整个北疆所有人都怕督护大人,可督护大人却怕风爷,风爷岂不是比督护大人还要大?!”
姜雍容心说,若论官儿的大小,风长天确实大过杨天广许多。
那下人很快便回来将姜雍容和笛笛请进去。
在姜雍容眼中看来,将军府不大,庭院也未算得精致。但笛笛好像已经看花了眼,举目四顾,两眼发直。
行到花园深处,果然看见了笛笛所说的荷花池。
姜雍容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夜色中影影幢幢,池上竟然真开着荷花。
走近了才发现别说开花,连水面上都结着一层厚冰,那些荷花与荷叶便是绢花,不过也难为它了,做工相当精细,几乎能以假乱真。
“怎么这么慢,夫人都等及了!”房门口的丫环催。
在房内,姜雍容见到了这位小玉娇,她约是二十三四的年纪,脸上粉光脂艳,屋内燃着炭盆,温暖如春,她却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底下却露出一袭层层叠叠的薄绡裙子,裙子底下露着两只鞋尖,鞋尖上各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正是姜雍容最喜欢的那种买主——有钱,并且迫不及待希望别人知道她有钱。
女人们看清一个女人,只需要一眼的功夫。小玉娇也在瞬息之间将姜雍容从头扫到了脚,然后大吃一惊。
——云川成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款的狐狸精?!
小玉娇平生自恃的就是美貌。她的美貌就是如同利刃,可以斩获杨天广的心,也可以将杨天广其它的小妾全部斩于马下。
可就是在这一眼之间,她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就像一把刀遇见了比自己更锋利更出色的刀,只要一交锋,自己必然碎裂无疑。
这怎么可能?!
小玉娇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但凡是个女人,有长处便一定有短处,有人脸生得好看,身段便差些,有人眼睛水亮亮,手脚便粗些,有人仪态万方,声音便硬些……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女人,小玉娇都能挑出对方身上的短处。
可是在姜雍容身上,她失败了。她将姜雍容从头望到脚,再从脚望到头,竟找不出一丝不妥的地方。若非要挑刺,那就是姜雍容的头发不够长。可这有什么?头发是会长的,再过一阵子这短处就不再是短处了。
小玉娇简直是痛心疾首,别人是女娲娘娘拿泥捏的,这人一定是女娲娘娘拿玉雕的!
嫉妒的眼神姜雍容是从小看到大,但像小玉娇这样嫉妒得毫不掩饰的,姜雍容还是头一次见。
她打开了匣子:“夫人,请看。”
匣子里的首饰能吸引天下所有女人的目光,小玉娇当然也不例外。当视线碰触到这些首饰的时候,小玉娇整个人都颤了一下,目光变得温柔如水,充满怜惜,“天呐,世上竟然有这么透的翡翠!这累丝竟能做成楼阁!我的娘,这到底是怎么做出来了!”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问:“这得多少钱?”
姜雍容问:“夫人,您问哪一套?”
小玉娇翻了个大白眼:“废话,当然是两套!”
姜雍容微微一笑:“夫人,您恐怕只能问一套。”
小玉娇怒了:“你什么意思?”
姜雍容道:“我命运孤苦,先夫已逝,娘嫁不靠,流落北疆,北途未卜,周身只剩这两套首饰。因为夫人是全北疆最有权势的女人,所以我把两套都带来给夫人过目,意思是夫人可以选自己最喜欢的一套。原因无它,这首饰太过贵了。一套八十万两,一套六十五万两。”
小玉娇听得她如此凄惨,脸色本已好看了几分,再听得自己是北疆最有权势的女人,心里更加舒坦了,但一听价钱,顿时两眼一瞪,话都不会说了:“什什什什什么?!”
八十万两?!
六十五万两?!
小玉娇从出生到这么大,别说花这么多钱,就连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而眼前这个女人,那风淡云清的神色,就像是说“八十两”和“六十五两”似的!小玉娇气不过,狠狠道:“你莫不是想讹我吧?!”
“确实太贵,是不是?”姜雍容叹息道,“先夫原本也算是小有家产,就因这两套首饰弄得家产中落。我想世上除了像先夫那样痴傻的人,也没有人买得起这两样,所以夫人只选一样便好。”
当银子超过了某个数目,将人震晕了之后,便好像不再是银子,而只是数目。小玉娇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她左瞧瞧,右看看,哪一个都不舍得放下,问道:“哪个八十两?”
姜雍容道:“以夫人的眼力,定然是看得出来的。”
小玉娇有心试一试姜雍容是不是说实话,故意指着那套道:“定然是这套累金了。”
姜雍容迟疑一下,还是道:“夫人高看那一套了。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累金那套胜出工艺出众,举世罕求。但翡翠的这套更为难得,夫人请看这水头光泽,无一颗不是传世之宝。”
“是呀是呀,这翡翠可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笛笛在旁边一脸天真地开口,“不过这对玉娇夫人来说肯定算不得什么,玉娇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看上这一套,大约是冲它难得齐全吧?”
这话让小玉娇甚为满意,瞥她一眼:“你这小丫头,倒有几分见识。”
笛笛立刻殷勤笑道:“我听说玉娇夫人成亲当晚,督护大人就送一只镯子给夫人,大家都说那只镯子价值连城呢!想来就算比不上这些,一定也很了不起了。”
这话小玉娇就不高兴听了,她命人:“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这是要开始炫富了。
果然下人把几只盒子拿了来,一齐打开,每开一只,笛笛便惊呼一声,赞不绝口,小玉娇十分得意。
姜雍容见那只翡翠镯子果然是莹亮动人,不输宫中之物,忽然想起以前在父亲的书房看过杨天广的太平折子,折子上得四平八稳,全是毫无意义的套话,连阿谀奉承都不甚走心。
父亲的评价是“他这是想当北疆王”。倒不是说他想自立为王,而是想终老北疆。
一般督护若是想再进一步,就是入主朝廷,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枢宰相,但杨天广显然无此打算,每年献给姜家的炭敬也并不格外突出,大约只在一个保证自己不被替换的水准上。
连赏给小妾的东西都有这样的水准,姜雍容忽然有点后悔,价该开得再高一点才是。
就在这时,门外下人报:“老爷来了。”
小玉娇正要起身,目光忽然落在姜雍容身上,脸色一变,不由分说将姜雍容和笛笛推到屏风后,“你们待在这里不许出来!”
说着便去迎接杨天广。
这是一扇紫檀镶云石的大屏风,看不到外头景象,只听到小玉娇嗲着嗓音说话,问东问西,“老爷今儿脸色怎么不大好?累着了么?”
“那提了,那人又回来了。”杨天广的声音有几分浑浊,像是喉咙里总带着点痰似的。
“谁?”
“还有谁?天虎山那个,今儿差点把俊儿给打了。”
“风长天?!”小玉娇一声惊呼,半后截嗓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
“我的祖宗,这名字如今可不能随便叫了,这是陛下的圣讳!万一给人听见了,是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北疆谁能大得过老爷您呢?就算有人听见也敢不怎么样。”小玉娇道,“不过也真奇怪,皇帝怎么会跟沙匪一个名儿?”
姜雍容在屏风后不自觉微微勾起了嘴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单是听别人听到“风长天”三个字,她便忍不住想微笑。
皇帝是沙匪出身这种事情当然没什么好宣扬的,大央的朝廷对这件事集体失忆,对外只说新皇是流落在外的先帝骨血,而今平叛登基,众望所归,其它的一字不提。
所以杨天广是万万想不到,他所知道的风长天,和他在诏书廷寄上看到的风长天,是同一个人。
“那皇帝怎么样啊?跟天虎山的不一样吧?”
“那是自然。陛下到底是在流落在外多年,身子骨不大好,最近听说病重,无法理政,所以让小殿下监国。”杨天广说着叹道,“说起来你还真是我的福星。若不是忙着娶你,我年前就要去京中述职,这京城啊,天色一日三变,谁也不知道这病重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小娃娃又怎么监得了国,还好还好,咱不用趟那淌浑水……”
说着,他的话一顿,“这是哪儿来?”
“哦,别人送我的。”小玉娇道。
“姐姐的首饰!”笛笛在屏风后用口形说道。
姜雍容倒是不急。小玉娇有本事吞,风长天就有本事让杨天广连本带利吐出来,顺便再狠宰一刀,利上滚利,发财大吉。
但笛笛不明白这一茬,情急之下便冲了出去,大声道:“错了,夫人您还没付钱呢,我们这是拿来卖的东西!”
杨天广见屏风后突然蹿出个人来,一惊:“什么人?!”
他这一喝,门外的侍卫立刻进来护卫,明晃晃的刀拔在了手里。
笛笛吓了一跳:“别,别别打我,那首饰真的是我姐姐的。”她说着赶紧把姜雍容拉了出来,“姐姐,快告诉他们,我们真的是来卖东西的。”
姜雍容只见这位北疆都护少说有两百斤重,一个人便将一把檀木雕花椅子坐得满满当当,身上的宝蓝地缎面裘袍裹在身上,像是要绷开来了一般。
当年杨天广补了武正明的缺,成为北疆护军大将,未到一年,原北疆都护荣升为帝师,去了京城,杨天广便成了新一任北疆都护。可以说是北疆升任最快的督护,也是北疆最年轻有为的督护。
可十年的富贵尊荣,昔年那个独力在虎跳岬阻挡北狄大军的猛将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胖子。
姜雍容不由想到了之前酒楼里那位杨公子。
嗯……果然有几分乃父之风,是亲生的无误。
只是一迎上杨天广的视线,姜雍容就顿了一下,然后就知道杨天广为什么这么宠小玉娇了。
这两人是同一种人。
小玉娇眼中的嫉妒是赤/祼/祼的。
杨天广眼中的贪婪也是赤/祼/祼的。
纯然不加掩饰。
“咳,都下去。”杨天广挥了挥手,视线却没有从姜雍容身上挪开过。
侍卫们依令退下,小玉娇柔柔地搂着杨天广的脖子,“老爷,人家正想买首饰呢,这种小事怎么好劳烦老爷呢?”然后转脸向姜雍容道,“东西放我这里,回头你再来拿银子吧?”
“诶,那怎么行?”杨天广亲切地笑道,“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姑娘,这首饰多少钱呐?”
“一共一百四十五万两。”姜雍容答。
哎呀,人美就罢了,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杨天广一脸陶醉,“好好好,来人,取银子来。”
小玉娇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嗔道:“老爷,那可是一百四十五万两!”跟着又道,“还有,人家才不是什么姑娘,人家是死了男人的,是个命里带煞的寡妇!”
“什么?”杨天广这才听清楚,并且自动忽略了后半句,问姜雍容,“多少?!”
姜雍容道:“若是杨大人诚心要,可以抹个零头,一百四十万两。”
“唔唔,这个,价钱不低啊。不过东西确然是好东西,确然是值这么多。”杨天广起身,缓缓走向姜雍容,上上下下打量她,“不如这样吧,姑娘你看,便是本督护,手上也没有这么多现银子,不如姑娘就在这里住下,等我慢慢地把银子筹齐了再给姑娘,可好?”
“老爷你!”小玉娇哭道,“你怎么连寡妇都不放过!”
“胡说八道什么?”杨天广冷着脸道,“老夫御女无数,是不是妇人我看不出来?枉我平日里这么疼你,你怎么还在这里拈酸吃醋?好好替我把人安置下来,我算你的一份功劳,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玉娇自嫁过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受尽了宠爱,要什么有什么,前面几房都被她踩成了脚底泥。万万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眼她就变成了别人的脚底泥。
“你!都怪你这个贱货!”她扑向姜雍容,“我掐死你!”
“干什么呢?”杨天广一把将她掼在地上,“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模样,我算是对得起你了,你怎么一点良心也没有,就知道拈酸吃醋?”
然后转身向姜雍容笑道:“姑娘,你没事吧?她就一个疯婆子,别怕,有我在呢,包管没有人伤得了你。”
姜雍容静静地看着他。
大约只有在女人面前,他才略微回忆得起一点自己当年的雄风吧?
杨天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这眼神仿佛来自九天之,是神女朝向凡间的轻轻一瞥,甚至连一丝鄙夷都看不到,只是单纯的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拥有过无数的女人,知道女人们最喜欢把别的女人踩在脚下,最喜欢自己一个独得男人的宠爱,每当他这样做的时候,无数哪个女人都会望着他含情脉脉,两眼闪光,然后投怀送抱,宛转承欢。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会有这种眼神看他。
杨天广的心忽然一阵剧烈地跳动,一种久违的疯狂和热烈涌遍全身。
以前,大战来临,他的心就是这么跳的。
这十年来养尊处优,他原以为它再也不会这样狂热地跳动了。
“美人,你叫什么名字?”他哑着声音问。
姜雍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现,眼中甚至还有一丝怜悯:“你会后悔的。”
“北疆没有人比我更有权势,跟着我,你一生一世受用不尽,这样的首饰嘛……虽说难得,我想弄些来给你也并不难。”
杨天广说着,踏近一步,手正要碰到姜雍容的脸,猛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多年沙场喋血的经验让他想后退,可是肥胖的身体没能如愿他的愿。
他的胸口被人一脚踹中,整个人离地而起,先是撞飞了两扇房门,然后去势未尽,一直落在外面的荷花池上,滑出去好远,将绢花绢叶压得一塌糊涂。
同时,身下的冰面发出“喀”地一声响,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救”字,整个人便被裂缝吞没。
“大人!”
“老爷!”
府内的人忙着一团,急急去捞人。
风长天站在姜雍容身前,收回一条长腿,“啧,这头猪又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