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新收的麦子,特别筋道,跃民,多吃一些。”马婶儿热情地招呼着,还不停往钟跃民碗里舀番茄鸡蛋卤子。
钟跃民端着大海碗呼啦啦地吃着,“嗯嗯,婶儿,您吃您的,这儿跟我自己家一眼,我不会跟您客气的。”
“哎,这就对了!”马婶儿特别高兴,“这儿就是自己家,多吃多喝,好长身体。”
马贵平喝着碗里的面汤,脸色臭臭的,“哼,不当兵长那么高都白瞎了!”
“你能不能别说话!”马婶儿瞪了马贵平一眼。
马贵平吃瘪,钟跃民完全当没看到,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面。
“跃民,跃民,出事儿了!”
突然门外一阵敲门声,钟跃民一听赶紧去开门,外面果然是郑桐还有曹刚。
“怎么了?”钟跃民急忙问道。
“菜摊子被人掀了,三哥被抓了!”郑桐喘着粗气,急切道。
“啊!”钟跃民急道:“三哥被谁抓了?”
“是县革委会带着警察来抓的,说三哥是投机倒把分子!”郑桐回答道。
“妈的,这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搞错了?”
“应该不是,抓人的时候,连名字都没问,直接就把三哥按住了,是不是三哥犯了什么事儿啊?”郑桐否认道。
“先别乱!”钟跃民道:“你知道三哥被被关到哪儿去了吗?咱们直接过去问问!”
马贵平和马婶儿也跟着出来了,马贵平问道:“你们说的三哥是不是跛三?”
“对,就是昨天您让带话的人,马叔您知道他?”钟跃民问道。
“没想到那人就是跛三,没想到长着样儿。”马贵平先是感叹一句,“县革委会之前就想要抓他,一直没有找到他,没想到他一直躲在你们村里。你们最好早点和他撇清关系。”
钟跃民心里一沉,还是有些不甘心,问道:“马叔,您知道县里为什么要抓他吗?”
“跛三是我们县最大的投机倒把分子,各种票证、粮食、水泥、布匹,几乎没有他不倒卖的。”马贵平道,“你说为啥要抓他?跃民你们没有和他有啥牵连吧?”
“没,没有,我们就是朋友。”钟跃民说着给脸色发白的郑桐打着马虎眼,又追问道:“马叔,跛三还能出得来吗?”
“不用做梦了,现在可能要考虑是死是活的问题,十有八九要挨枪子儿!”马贵平道。
“不是,那他还有救吗?”钟跃民急了,再怎么着也不能看着跛三被毙了啊!
马贵平严肃道:“跃民,你最好不要掺和进去,跛三的案子牵扯很大,你救不了他。”
“知道了,马叔。”钟跃民有些失落,告辞道:“马叔、马婶儿,那我就先过去了。”
“那行,你先去吧。”马贵平还是有些不放心:“记住额的话,千万不要把自己陷进去,过些日子额去看你。”
马婶儿也拉着钟跃民的手,担心道:“你叔虽然有些古板,但是毕竟经历的事情多,这件事情你要听他的话!”
“嗯,放心吧,婶子。”
出了马贵平家,郑桐看有一段距离,才小声问道:“跃民,三哥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吧,他倒卖的水泥可都是咱们出给他的!”
“不会的的,三哥是什么人,咱们心里还没有数嘛!”钟跃民断然否定,“我现在担心三哥嘴巴太严,当官的从严从重处理这个案子,那三哥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郑桐也忧心忡忡,“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先回去吧,然后打听看看,到底是谁在负责这个案子,然后再想办法吧。”
“那行吧,咱们先回去。”
跛三进去之后,县里陆陆续续又有十几个人被抓,这些都是一些无业青年,平时都会干一些倒买倒卖的事情,挣点小钱。
小北门这边平时做些小生意,卖些自产自销小东西的农民被吓得少了一大半,就怕被戴个投机倒把的帽子。
生产队里也有人提议先不要卖菜了,避避风头,但钟跃民还是坚持运菜道县城里卖。
一方面是因为天气转暖,不趁着这段时间把大棚里的菜都卖掉,过一段时间就卖不上价钱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在县城里面随时打听跛三的案子情况。
钟跃民这段时间一直试图找人帮忙疏通,但是因为案子牵扯太大,县里一把手盯着,没人敢顶风作案,只能透露点消息。
但这个消息也是很不靠谱,有时说没多大事情,有时又说非常严重,但经常就是没有消息。
郑桐倒是一直担惊受怕,就怕警察把他也给抓了,连着很多天都不愿意进城。
今天钟跃民一进县城,就发觉有些不同寻常,街面上人少了很多,来买菜的人也都是急匆匆地来了就走。
“哎,大爷,今天大伙怎么都这么匆匆忙忙地?”钟跃民好不容易拽着一个过路的大爷。
“开批斗会,所有单位都组织了,不能不去。我也正赶着去呢!”
说着大爷都一路小跑走了,钟跃民都没来得及问,到底是开谁的批斗会呢。
“跃民,你在这儿干着急也不是事儿,你去看看吧,菜摊子我看着就行。”今天和钟跃民进城的是赵大勇和狗娃,他们俩都劝钟跃民去打听打听。
钟跃民也不矫情,一路小跑,就跟着人群到了县中学的操场上,这里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还有不少带着红袖章维持秩序的人。
人实在太多,钟跃民站得远远的,看见主席台上拉着横幅“投机倒把分子公判大会”,主席台上站了一溜排弯着腰,挂着白色大牌子的罪犯。
钟跃民实在看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跛三。
大喇叭里面先是一条一条地陈述着罪行,最后就喊着:“打倒投机倒把分子xxx”,下面的人群跟着喊一句,“打倒投机倒把分子xxx”。
一连说了十来个,钟跃民才听到“打倒投机倒把分子韩卫国”,跛三大名就叫韩卫国。
当其他人都跟着举着拳头喊口号的时候,钟跃民心里冰凉,这回完蛋了,这是压轴的,罪过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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