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跃民等人和放映员聊了聊,知道放映员姓张,是县放映队的,今年刚参加工作,比钟跃民大三岁,大家就称呼他张哥。
大家都是同一个目的地,于是就结伴而行。
“今年一年到额们县插队的知青真不少,加起来怕是有上千人。”张师傅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把靖边的沟沟壑壑踏了个遍。
“张师傅,你咋快过年了你还出来放电影哩?”狗娃问道。
“今年运动太多,放映队下乡次数不够,趁着这两天天气好,再放两场哩。”张师傅道。
“额在县城也听说了,一下这个不能看,一下那个不能看,电影院天天放一样的片子,都没人去哩。”狗娃在县城待了一段时间倒不是白待的。
“就是哩,队里天天讨论发啥片子,就怕犯错误,搞来搞去就放打仗的。”张师傅也小声符合道。
钟跃民等人听了才知道,这陕北形势也不轻松,只是他们一直待在村里感受不明显。
几人上坡又下沟,好容易才走到吴家湾,小张的毛驴驮着装电影胶片的铁盒子,动作倒是比人还灵敏。
毛驴脖子上的铃铛传出老远,正在村口玩儿的几个孩子,眼睛很尖,隔着老远就知道是放电影的来了。
一路哦哦叫着“放电影咯”,就冲进了村子,给大家报信去了。
等几个人进村子的时候,就已经被蜂拥而来的孩子们给团团围住,放映员张师傅更是被追着问各种各样的问题。
村里的老乡们听到消息,也纷纷搬着凳子跑到麦场上占位子,一会儿功夫,原先空无一物的麦场上就挨着排放满了凳子和石头。
村里的几个年轻人,热情地接过张师傅手里的毛驴,给他递上热茶,搬上椅子,请他歇歇喝口水。
张师傅也早已习惯这样的待遇,喝两口水的功夫,这些年轻人已经手脚麻利地拿出幕布,挂在早已支好的竹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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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映机和胶片是高科技,村里人不敢轻易动,这要等到放电影的时候,小张亲自动手安置。
狗娃在旁边看着羡慕不已,跟郑桐说当电影放映员就是吃香,吃公家饭,还受老乡们尊敬,真是换个村长都不干。
郑桐听了哈哈笑,说他没大出息,可转头一想,自己比狗娃也没好多少,更比不上人家张师傅,之前的笑显得更是可笑,便有些索然无味。
村支书吴老栓听到消息,披着棉袄就来了。
说来也奇怪,好像所有的村干部都有着披棉袄的绝技,不管是走是跑,都能够不掉。而且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披着,一群干部里面披着棉袄的必然是在场的一把手。
钟跃民私下猜测,可能是为了方便外人一下子认出谁是最大的领导,以免造成认错人的尴尬。
吴老栓来了之后,一把按住要起身和他打招呼的张师傅,“张师傅,一路辛苦了,到额们村里来,你只管放电影,其他的额都给你安排好,你先歇着,一会儿额们一起吃饭,喝一杯。”
张师傅毕竟还年轻,面对吴老栓的热情只好连连点头,不断保证一定把电影放好,让老乡看美了。
吴老栓也早就看到了旁边的钟跃民等人,招呼好了张师傅,立马过来和钟跃民打招呼。
“跃民,你们要来咋不提前打个招呼,额好让人驾车去接你们。”
钟跃民手被吴老栓紧紧握着,笑着道:“我们这次出门也没个准时间,也不好麻烦您呢。”
“你这娃,真是的,这三个后生都是跟你一块的吧。”不等钟跃民点头,吴老栓看到钟跃民等人没有凳子,也没有茶水,转头就冲站在旁边的后生骂道:“瓜怂,一点眼色都没得,还不赶紧搬凳子,端茶过来!”
后生被骂的啥话都没有,转身就要去搬椅子。
钟跃民赶紧阻止道:“不用,不用,吴支书,我正好有事儿跟您商量呢,咱们去您办公室?”
“好,去办公室坐着,也暖和一些。”吴老栓应道,领着钟跃民等人往村委走。
狗娃落在后面,对钟跃民道:“你们商量正事儿,额在这看看热闹。”
“行,那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叫你。”钟跃民点点头。
钟跃民走在路上就对吴老栓说:“吴支书,这吴家湾真是富裕,我走了好几个村了,就你们村人齐全一些,没出去讨饭,身上的衣服看着还算是新。”
“额们村儿能吃上饭,多亏了眼前这条河湾湾,到干旱的时候也能有水,可咱怕也怕这河弯弯,夏天雨一大就发山水。”吴老栓一边走一边和钟跃民介绍情况。
吴老栓的办公室看着比常贵的讲究一些,屋里除了有个炕桌,还置办了写字台,上面还压着玻璃板。
“我这回来也是想来和您聊聊这事儿,过来看看您这边的情况。”
“你要是不来,额也准备过完年去找你咧。额看了你们村的淤地坝,特别适合额们村这情况。”吴老栓把三个人让上炕,又给倒了开水。
“听您介绍,吴家湾的情况和王村差不多,经常发山水,建了好些年淤地坝都没成。”
“额们之前也是顾忌这个,光用黄土打坝,挡不住山水不说,弄不好还要把河边的田地给冲毁了。”吴老栓也听说过王村的事情,也很佩服老赵头有毅力。
“他们村和我们村上下游一起建的淤地坝,又有泄水渠,只要工程做的好,不光能控制山洪,还能淤积不少田地。。”
“额也是这么想啊,额跑了一趟县里,县里倒是支持咱们打坝,可是一提到水泥配额还有技术员,县里领导就没了消息。”吴老栓诉苦道。
钟跃民和郑桐相视一笑,李奎勇嘴角也不禁露出笑意。
吴老栓是个人精,看他们的神情,猜出个一二,“咋你们有办法?”
“吴支书,您看看我够不够格做个技术员?”钟跃民指着自己道。
“当然没问题啊,额正求之不得呢。”吴老栓一拍大腿。“可是这水泥,你也有办法?”
“实话跟您说,咱们村的水泥也是我去县里弄到的,现在还多了一些。”钟跃民凑近吴老栓道。
“真的?”吴老栓激动地直搓手,“你能做主转给额们村儿?”
“当然行,这些水泥我们村里一毛钱都没出,是我个人掏腰包弄来的,转给你们也行,就是这花费大一些。”
“没关系!只要你能帮额弄到水泥,额多花些钱都行。”吴老栓说出了钟跃民最关心的话。
之前在白店村,白老三先是夸海口有多少要多少,可一提到费用,就小气起来,最后只要了三包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