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桐,你说这外面怎么这么乱啊,那些中学生怎么像不要命了一样。”袁军虽然是个人来疯,但毕竟现在年纪不大,对于学校外面的混乱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谁说不是呢,我今天早上离学校门稍微近了点儿,一会儿功夫看见四拨人,你追过来,他赶过去的,一开始还挺好,就喊喊口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砖头就飞起来了。我还差点挨了一板砖。”郑桐心有余悸。
“那你说,崔秀梅为什么非要出去啊,她那天和跃民大吵一架为了什么啊?”袁军还记着崔秀梅出学校闹革命的事情,他一直闹不明白,斗来争去就那么好玩儿?
郑桐也弄不明白,那天崔秀梅出去的时候还叫他了,但是他想着钟跃民比他聪明,跟着聪明人总归没有错,于是就留了下来。
这俩人坐在操场上面聊天的时候,钟跃民正在校长办公室里面,杨主任也陪在一边。
育英学校的校长姓张,是一个老革命,从解放前就在育英学校工作,热爱学校的一切,几乎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献给了教育事业。
“跃民啊,首先我代表学校感谢你为学校做的一切,维护了学校的教学秩序,没有让学生们一窝蜂跑出去。”老校长感激道,他是个老革命但是却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形势,学生要真的跑出去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校长,您也不用谢我,我也没有做多大事情,主要还是同学们团结。”
杨主任这时候插话道:“还是你们毛概组办得好,学生们都听你们的,功劳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跃民身上。”
老校长走到办公桌后面,拿出一张纸:“本来学校几个领导决定坚持到这学期结束,可是现在下了通知了,让全面停课,所有学校暂停考试,暂停招生。我们只能打开校门,让学生回家去了。”
“怎么会有这种狗屁通知?”钟跃民尽管早就知道历史进程,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中国在抗日最危难的时候大学都没有停止上课,这次却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停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校长,慎言,被别人听到影响不好。”杨主任赶紧查看门窗,就怕有人偷听。
“我不怕,我家三代佃农,我十几岁就参加红军,我怕什么?”老校长声音反而更加洪亮,他是在为学生们着急,现在不学知识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等全校停课,期末考试和中考取消的通知发下去的时候,低年级的学生都兴高采烈,他们单纯的为以后不用上课不用考试感到开心,高年级的学生都有些迷茫,特别是为中考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毕业班的学生更是不知所措。
“跃民,我们就直接回去了?”钟跃民、郑桐和袁军三个人收拾了东西,出了校门,袁军看着空洞的校园问道。
“不回去能怎么办,学校都不上课了,回家待着吧。”郑桐有气无力道,他还是很喜欢读书的,因为他除了读书,其他什么都拿不出手,现在都不读书了,他特别失落。
“先回家待着吧,通知一下,毛概组的最近都安分一点,都别出去。”钟跃民提醒道。
“我听说我们院儿里面好多人都参加了,看着特别来劲,现在都让我们停课闹革命了,要不我们也去凑凑热闹?”袁军还是有点按耐不住心底的那点小火苗。
“要去你去,我这种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想跟着都没人要。”郑桐沮丧道。
“现在形势变化太快了,谁都弄不清楚下一步发展,你没看见我们大院儿长辈都不出声吗?老实待着不吃亏。”
袁军从来不是一个听劝的人,但是钟跃民的话,袁军还是听的,钟跃民就是有这样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他每次出门他爸都要像审阶级敌人一样盘根问底,但只要听说他是和钟跃民一块儿,就不管他。
三个人骑着车,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正好迎面碰到一群举着标语、打着红旗的中学生,这群人穿着簇新的绿军装,腰系宽牛皮带,带着红袖箍,头昂的高高的,大声喊着口号。
“刚找个人打听了,听说是到各个学校串联,宣传革命呢。”郑桐从人群里钻出来。
“你打探消息倒是个好手,武工队干过吧,以后你就是斥候的干活。”袁军贫道。
“嘿,我正有此意,之前让我干宣传真是屈了才了,我以后可以干地下工作者,和中央情报局过过招。”
钟跃民打断道:“行了,别贫了。你们看那个是谁?”
“哪个?”
“中间,小个子那个女生。”
“我去,崔副组长,她怎么在这边啊。”
崔秀梅其实老早就看到钟跃民他们三个,她没有主动相认,反而往队伍里面躲,她也想不清楚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离开毛概组的愧疚,也可能是今天革命行动失败的沮丧。
崔秀梅离开学校之后,跟着他哥哥闹革命,参加了宣传队,主要是去其他学校宣传他们的革命精神。
他们今天去了bj食品学校,这个学校主要是教授食品加工的技术,宣传队要求他们停课,不要为资产阶级做蛋糕。
可是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平民子弟,他们实在闹不懂为什么要罢课,为什么不要做蛋糕,更理解不了制造蛋糕和资产阶级有什么关系。
宣传队一边煽动食品学校的学生,一边闻着蛋糕的香味咽口水,最后只能在对方的质问中大败而回。
等三个人走到组织部大院儿门口时,他们已经遇到四五拨这样的队伍,仿佛全bj的学生都出来了一样,看得三个人目瞪口呆。
“跃民,跃民!”
钟跃民循声望去,李奎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奎勇,怎么了?”
“跃民,快,跟我走,找你救命。”李奎勇上气不接下气。
钟跃民三人掉头跟着李奎勇,“奎勇,什么事,这么着急,谁出事了?”
“周长利出事了,有一伙儿带红袖箍的人找他麻烦,把他带走了。”
“长利?我不是让毛概组的人最近不要惹事儿吗?他怎么和别人起冲突了?”
李奎勇发展的第一个毛概组成员就是周长利,这是他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也是最熟悉的人。
“这事儿真和长利没关系,他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人,诬陷他是小流氓,今天早上一伙人把他带走了,听说关到学校里面去了。”
“这帮人都不核实一下吗,就听一片之词?”郑桐气愤道。
“嘿,他们现在成立了什么镇流队,专门打流氓,哪还要什么证据,不是流氓也把你打成流氓了!”
“我们毛概组的人呢,怎么就让长利被抓走了?”钟跃民问道。
“他们就是趁着周长利落单才抓的人,等我收到消息他们已经躲到学校里面去了,我们的人进不去。”
“草,欺负到我们毛概组头上了!跃民,你们先去,我去通知其他人,今天非干死丫挺的!”说着,袁军骑着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钟跃民一行很快就到了地方,学校门口围满了毛概组的人,大家基本上穿着黑色和蓝色的工装,手上拿着棍子,就站在门口和对方对峙。
学校大门紧闭,大铁门已经被锁死,里面堆满了桌子椅子,里面的人一副死守的架势。
钟跃民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站在门口,喊道:“我是钟跃民,里面谁领头,有个出气儿的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院墙后面伸出个戴着帽子的脑袋出来。
“钟跃民从哪个裤裆里面蹦出来的?我不认识,但是你们围攻我们就是反革命,包庇小流氓罪加一等。”
毛概组的人顿时肺都气炸了,这他妈太嚣张,纷纷用侮辱祖宗十八代还有问候对方女性亲戚的方式进行回击。
学校里面的人也不甘示弱,也进行了伤及灵魂的谩骂。
等两边都骂累了,钟跃民站出来道:“我们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情,让你们能做主的站出来!”
“我就是,钟跃民,我听说过你,这一片毛概组的名声还挺大。”院墙后面一个公鸭嗓出了声。
钟跃民回道:“听说过就好,你赶紧把我们的人放出来吧。”
“我们抓的是小流氓,凭什么放掉?”
“我们毛概组的人什么时候成了流氓了,你们说话要有证据!”
“对,对,拿证据出来!”“凭什么抓我们的人!”毛概组众人顿时符合起来。
我们抓人要什么证据,我们说是小流氓就是小流氓,你们这些胡同里的就算不是流氓,也是地痞,随便抓一个都不冤枉!
“去你妈的!”外面砖头如下雨一般往院墙后面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