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霓裳回到栖凤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蕴浠和辰霖年纪小,早早的就睡下了。
夏霓裳看着染恬和尔岚焦急的脸,不知道为何,竟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她只是摆了摆手,便回了内室,留下了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的脸。
回了内室的夏霓裳,却仍旧是睡不着的。她不喜欢人值夜,所以染恬她们都是在旁边的耳房里住着的。
屋里面静悄悄的,夏霓裳躺在床上,睁着双眸看向四角悬挂着的明黄色并蒂莲纹路锦囊。
那是封后的时候,冷夜轩特意命内务府做了送来的。是用上好的蜀锦刺绣,每一朵莲花都仿若是真的一般。据说这四个锦囊,那些江南的绣娘,足足绣了一个多月才成的。
夏霓裳感叹冷夜轩对她的情意,可是,却也是更加的想不明白,如今的他为何这样的冷酷无情。
夏霓裳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抽痛着,她很想问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那样不相信自己。可是,夏霓裳知道,没有用的。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徒惹了一场心酸罢了。
手边,是曾经两人一起盖过的大红色百子千孙石榴被,那细腻丝滑的锦缎,轻轻的划过手指,还是一如既往,只是,却是不在了。
夏霓裳觉得脸颊有些微凉,抚上去,才是发现,不知何时,泪水早就滑落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滴在那大红色的被子上,氤氲出一朵朵的水莲花。
夏霓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微亮了。
她的眼睛有些痛,想来是昨夜哭的久,才会这样吧。
夏霓裳挣扎着起身,外面的染恬和尔岚听见响动,便是齐齐的走了进来。
先是用浸泡好的玫瑰花汁子净手净面,再在脸上敷上一层薄薄的桃花粉,整个人便是显得神采飞扬了。
只是,那微肿的双眸,却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夏霓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桃核一样的眸子,虽然水亮亮的,却让人看着很是不舒服。
夏霓裳接过了染恬手里的冰帕子,轻轻的按了按眼角,直是觉得眼角的酸痛好些了,才是放开。
“娘娘。”身后的尔岚欲言又止,看向夏霓裳的眼睛,也是充满了担心。
“怎么了?”夏霓裳微抬了抬眸子,眼底空洞,没有了往日的色彩。
夏霓裳除了眼睛有些肿以外,其余的都和平日里一样。让尔岚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娘娘究竟怎么了。
“今天早上,来了一队侍卫。”
尔岚说完,便低垂下了头。
她早上的时候,想要出去摘几朵梅花来,却是被拦了回来。那侍卫头领说,皇后娘娘被禁足了,里面的人不许出,外面的人,也不可以进去。
尔岚急急忙忙的告诉染恬,两个人却是毫无对策的。
“嗯。”
夏霓裳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昨天,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冷夜轩说让她这几日都呆在栖凤宫里,就一定会派人看着,免得她和外界的有交流。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的心,真的这么的狠。
“既然出不去,就让宫里的人都老实点,别惹了不该惹得麻烦。”
夏霓裳叹了口气,伸手扶了扶鬓上的点翠珊瑚流苏步摇,那珊瑚被她碰的泠泠作响。
“娘娘,你别担心,皇上定会还娘娘一个清白的。”
染恬在一旁劝道,只是那话,却是那么的无力和苍白。
“无妨,本宫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说了。”夏霓裳挥了挥手,打断了染恬接下来要说的话。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总归是不信的。
“一会儿霖儿醒了,让扇兮把他抱过来,左右这两日也是出不去的。”夏霓裳苦笑着道。“孩子还小,不要吓到他们才是。”
染恬和尔岚喏喏应是。
栖凤宫内是一片的和谐,睿宇殿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长帝姬,皇上说,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的。”
夏行一脸的苦笑。
宫里的人都说,贞和长帝姬最是温婉和善之人了,平日里连大声说话也无。谁知,遇到了皇后娘娘的事情,原本淡漠的长帝姬,也有这样的一面。
“让开!”冷夜月芜焦急的不得了。她早上起来,便是听说皇上将皇后关在了栖凤宫里,并派人看守着。她便是亲自去了趟栖凤宫,却被那些该死的侍卫给拦下了。
冷夜月芜在栖凤宫门口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来了睿宇殿,还要被人拦着,冷夜月芜可就忍不了了。
“长帝姬,真的不是奴才不让你进,而是,皇上特意嘱咐了奴才的。”夏行满目的纠结,他哪里敢说什么啊,只是,若是今日让贞和长帝姬进去了,只怕死的就是他了。
“出了事,本帝姬来担责任!”冷夜月芜眸中精光一闪,哪里还管的了什么,推开夏行便是走了进去。
“朕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进来吗?”
刚一走进,就听见了冷夜轩那低沉而又带着薄薄怒气的声音。
“皇上,是我。”冷夜月芜吸了一口气,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态。
“皇姐来了。”冷夜轩并没有抬头,只是回答道。“皇姐有事吗?”
“皇上,皇后犯了什么错,要让皇上将她关在栖凤宫里。”冷夜月芜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况且,如今的夏霓裳也等不得她慢吞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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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和皇姐没有关系,皇姐还是操心自己的婚事吧。”
冷夜轩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只是,冷夜月芜却是听得心里一凛。
她总觉得,冷夜轩话里有话。
“皇上,皇后是国母,皇上这样,岂不是让人诟病?”冷夜月芜试图抛开那些念头,只是劝说着。
“皇姐对那些事,并不知道。”冷夜轩摇了摇头。“皇后毒杀嫡子,皇姐觉得朕做的不对吗?”
“皇上,皇后是什么样的人,皇上心里不清楚吗?”
冷夜月芜不解。这么多年,夏霓裳身边暗害她的人,何其的多,怎么皇上就相信了呢?
“朕清楚,朕清楚!”冷夜轩不知怎地,突然暴怒了起来。“朕什么都清楚,可是如今证据确凿,朕现在什么都不清楚!”
“皇上,皇后娘娘自入宫以来勤勤恳恳,对待二皇子如同亲生一般,怎么会这那样的事呢?”冷夜月芜根本就不相信。
什么所谓的证据,不过都是那些人找来陷害夏霓裳的。夏霓裳每每提起冷夜辰霁,都是一脸的心痛。可怜他自幼丧母,长姐又是严苛庄重之人。使得小小年纪的冷夜辰霁,就如同一个老头子一般,哪里还有孩童的活泼。
这样的夏霓裳,怎么可能去害冷夜辰霁呢,更何况,夏霓裳还让蕴浠陪着他一起玩呢?
“皇姐不必多说了,这件事,朕自有定论!”冷夜轩摆了摆手,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皇姐,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皇上这话是何意思?”冷夜月芜不解的问道。
“朕也不便多说,只是,皇姐还是多多关心一下驸马吧,免得,出了什么事,却不自知。”
冷夜轩的语气生硬冷淡,只是短短的数句,冷夜月芜却是一瞬间的明白了过来。
她原本白皙的小脸,一下子就涨的通红,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恼怒。
“皇上,若是皇上这般不信任皇后,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冷夜月芜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失望的色彩。
他,竟然会怀疑夏霓裳和上官逸尘之间有事,真是,让冷夜月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朕只是提醒皇姐,皇姐若不信,朕也无妨。”
冷夜轩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嘲笑自己的愚钝。
“朕累了,皇姐还是回去吧。”
冷夜月芜看着面前的人,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是啊,当初,若不是他狠心将妹妹打进冷宫,哪里会有如今的事情。自己早就应该看透,冷夜轩,他的心里,只有的帝皇之位。
“臣告退!”
冷夜月芜敛衽行礼,却是自称了臣,足以看出她心里的凉意。
走出睿宇殿的一霎那,冷夜月芜的眼泪夺眶而出。抬头看了眼外面的景色,竟是觉得那样的陌生,那样的恐怖。
“长帝姬。”
夏行想要说什么,却听见内殿里,冷夜轩那疲惫而又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
“夏行,去栖凤宫传旨:皇后夏氏,无才无德,残害皇嗣,不配为一国之母。今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收回金册、金卷、金印,打入冷宫,至死不得出。钦此。”
夏行的身形一顿,再看向冷夜月芜,她已经搭着芷沁的手,离去了。
那背影,是那般的萧瑟,寂寥,空气中,还残留着她的声音。
“皇上,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芷沁搀扶着冷夜月芜,主仆二人相携离开,却是那么的悲凉。
“走,我们去栖凤宫,看看皇后。”
夏行心中一动,却是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了,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