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霓裳身子不好,是众人都知晓的,太后这便是有意刁难吧。不过,却也不得不应战,若是稍稍无理,只怕会被那些自诩忠良之士的谏官抓住不放。
既是这么想着,夏霓裳便是安然的在偏殿坐下,反正阖宫的人都知道自己来了寿安宫,若是有个好歹,太后也是难脱干系的。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宣您去寝殿。”
正是喝着茶,一个尖锐非常的声音传进了夏霓裳的耳畔,夏霓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是一个舔着脸笑的小太监。
夏霓裳并不愿意与人为难,便也是笑了笑,由染恬扶着,起身朝着寝殿走去。
边走着边是思索,她和太后不合,怕是六宫皆知。让这样一个和自己不睦的人去寝殿,真不知道又在耍什么把戏。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虽然心思不停,但脚步依然,踏进了寝殿,便是看到了歪在床榻上的太后。
只见她一身墨绿色弹云锦墨卍字暗绣宫装,头上带着深蓝色的抹额,面色苍老,一副憔悴之态。
夏霓裳不由得暗想,看这样子,只怕是真病了。
“皇后来了。”太后见她进来,才是微微的抬了抬眸,冲着她招了招手。“兰郁啊,快给皇后奉坐,她如今怀着孕,自是重要啊。”
兰郁应喏,便是命人搬了个椅子,放在太后的旁边。
夏霓裳冷笑,都已经是仇恨非常了,何必装作一副关心的姿态呢?更何况,太后若是真的心疼自己,干嘛还大老远的把自己从栖凤宫叫来。
“臣妾谢母后。”夏霓裳也不客气,现在肚子是最重要的,何必因为怄气而为难了自己。她坐下的那一刻,不出意外的看到太后的眸子,那一闪而过的恨意。“不知母后身子怎么样了,太医可来看过了?”
“咳咳咳,不过是些老毛病了,亏得你还惦记着。”太后掩唇咳嗽。
“母后这是说的什么话,母后的安康,乃是臣妾还皇上的福气。”夏霓裳一脸的诚恳与纯孝,让太后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母后莫要再跟臣妾客气了,不然皇上听见,可是会责罚臣妾的。”
既然你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我就陪着你。
“哀家知道你和皇上都是孝顺的孩子。”太后伸手覆在夏霓裳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她因为生病,骨骼分明,夏霓裳竟是觉得有些咯手。“哀家一直病着,你封后,哀家还没有恭贺你呢。”
“母后说的哪里话,臣妾还在乎母后的礼不成?”
“话是这么说,我们母女的情分,可比那劳什子重的多了。”太后笑着,只是夏霓裳却是觉得背脊发凉,瘆得慌。“兰郁,将哀家给皇后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是,太后娘娘。”
说着,兰郁便退了下去。
夏霓裳并不在乎太后送与不送,或是送什么东西给她,反正回去也是被她扔进库房里罢了。只是,如今见太后这样,那东西定是有什么意味的,不由得也是多了几分的好奇。
不多时,兰郁便捧着一个小匣子上来了。
那是一个暗红色的匣子,上面雕刻着和合二仙。匣子上有一个小锁,只怕那钥匙,在太后手里呢。
见兰郁进来了,太后便是笑眯眯的牵过了夏霓裳的手,将枕下的小钥匙串,放在夏霓裳的手中。
“快,打开来看看。”
夏霓裳看着她一脸期望的样子,不由得发愣。太后越是这般,她就越是觉得事有蹊跷,不得不防。
只是,太后在一旁看着,夏霓裳也不得不去打开那小匣子。在她用钥匙轻轻的拧下的时候,忽视了太后眼底的凉意。
盒子打开,里面是白绸绒布,上面赫然是一枚三尾莲花玉凤簪。
夏霓裳心下一凉,思绪不由得便回到了前世,她还是慕容亦柠的时候。
前世的慕容亦柠,是和苏沁晗一起封的嫔。夏霓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的苏沁晗的鬓上,带着的正是这一枚三尾莲花玉凤簪。
夏霓裳将那凤簪拿出来,放在手里轻轻的抚摸。
三尾凤簪那是正四品容华之上的妃嫔,才可佩戴的。当日的苏沁晗不过是个嫔位,自然是不可佩戴那三尾凤簪的,不过是仗着她是先帝亲封的乐欣宗姬,又是太后娘娘的亲外甥女,肆无忌惮罢了。
夏霓裳如今是冷夜轩亲封的皇后,是夜云国的国母,正是该佩戴了那十二尾的金凤簪才对,怎么可佩戴三尾玉凤簪呢?
“皇后,可喜欢哀家送你的礼物啊?”一旁的太后笑着,一副你若是不收下,便是以下犯上的罪责。
夏霓裳的眸子越来越冷,唇瓣微抿,成一条线。
太后这礼送的,不可谓是用心险恶了。一个三尾凤簪,也就倒出了太后的心思,她根本就不承认夏霓裳的身份,不然也不会只送予一个仅仅正四品妃嫔便能簪戴的钗饰。
夏霓裳暗自冷笑,这凤簪,是不能接的,若是接了,夏霓裳看了看周围的宫人,只怕传出去便是她这个皇后无能,心有畏惧。
“啊臣妾的肚子,臣妾的肚子好疼。”夏霓裳心思一转,捧腹大叫,手里的玉凤簪,也是顺手滑落,砸在地上,碎成了几半。
周遭的宫人皆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太后也是一脸的担忧,若是夏霓裳在她这出了什么事,只怕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呢。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若是有什么事,皇上会要了奴婢的命的。”一旁的尔岚是个聪慧的,一见便知夏霓裳是装的,就也是顺势而为,扑上前去。
听了这话,太后和兰郁对视了一眼,心下皆是暗叫不好。
“快去,传太医来,若是皇后有个好歹,哀家就要了你们的命。”太后怒不可遏,大声说道。
她身在宫廷这么多年,自然是听得出来那小宫女口中话语的意思,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宫女,居然也敢来威胁哀家,真是不要命了。
太医来的时候,夏霓裳已经去了寿安宫的偏殿,她躺在豆绿色的软衾锦被上,眉头微蹙,眼眸紧闭。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医正在把着脉,冷夜轩一脸的怒气,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众人便是盈盈拜倒,又是一番行礼问安。
“都起来,皇后到底是怎么了!”
冷夜轩哪里顾得上那些人,便是一个步子跨到了床边,双手紧握着夏霓裳的柔荑,满脸的焦急,不肯放开。
夏霓裳感觉到了冷夜轩的紧张,可是她不能言语,若是出声了,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可是,她又实在是心疼他,不愿让他担心,便是用手轻轻的捏了捏。
冷夜轩看了看四周的人,除了染恬和尔岚是真的担心的站在一旁,其余人都是假兮兮的,再联想她同太后的关系,便是明白了几分。
“皇上,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有些动了胎气,不过已无大碍了。”
那太医走上前来,抱拳作揖,低声说道。
“皇后缘何会动了胎气?”
“这这”那太医看了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请皇上恕罪,臣才疏学浅,不知缘由。”
“母后,舞儿是不是犯了什么错,惹恼了母后,还请母后看在她有孕的份上,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冷夜轩这话说的极其有技巧,太后看在眼里,听在心里,暗暗的愤恨。冷夜轩明里是说替夏霓裳请罪,可暗地里却是点明了,若没有太后的为难,夏霓裳也不会动了胎气。
“皇上这话,是指责哀家不对了?”太后听得分明,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哀家想起皇后大封之时,哀家的贺礼还未送出,今日便是邀皇后前来收礼,岂料皇后这般体弱。”
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定是不会在口舌上吃亏的。
“儿臣岂敢指责太后。”冷夜轩低眉,握着夏霓裳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太医,皇后即以无事,为何还不醒来?”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身子弱,近来又思虑过度,想必是累了,多多休息便是。”那太医见皇上和太后斗法,颇有些不自在,便是战战兢兢的回答,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两个夜云国最最尊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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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冷夜轩蹙了蹙眉。“夏行,传了朕的御撵来。太后身子不好,将皇后送回栖凤宫修养吧。”
冷夜轩这是怕自己离开之后,太后会对夏霓裳下手吧。
“如此,那哀家就不送了。”
太后深深的看了夏霓裳一眼,便是由着兰郁扶着站了起来。
“母后多多休息吧。”
在太后即将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冷夜轩突然开口了。太后听了这话,微微的一顿,却没有言语,而是继续朝前走去。
太后走后,夏行就回来了,凑在冷夜轩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冷夜轩只是冷冷的一笑,便是将床上的夏霓裳拦腰抱起。
“回栖凤宫。”
说完,便是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而在怀里的夏霓裳,唇瓣间有一抹浅浅的笑意,正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