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霓裳见琦修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她端了瓷白釉的花鸟盏细细的品了一口。
“姐姐也是在皇上潜邸时就开始侍奉的吧?”
“臣妾是和的德妃娘娘一同入得潜邸,初时只是皇上身边的侍妾罢了。”琦修容不解其意。这些事,不过是小事,只要夏霓裳肯查,便是能问到的,又何必巴巴的撵了人出去。这般想着,但琦修容还是照实说了。
“姐姐跟在皇上身边也有十余年了。”夏霓裳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要说什么。琦修容是先帝三十九年进的潜邸,那时也是二八年华,如今十余年过去了,再貌美的脸,也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夏霓裳想起,前世苏沁晗侍寝风波的时候,琦修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可是,如今自己并不是当初的慕容亦柠,而是夜云国的皇后,夏氏霓裳。若是平白的问,只怕琦修容是不会回答的。
夏霓裳的面上闪过一丝的犹豫,若是贸然开口,只怕琦修容会误会,可若是憋在心里不说,又实在是难受的紧。
那琦修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哪里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便是起身,冲着夏霓裳福了一福。
“说句僭越的话,娘娘当初在臣妾的梦璃宫,可是同臣妾有话说话的,怎么如今竟是吞吐了起来,莫不是看不上臣妾了不成?”琦修容眉目含笑,如此爽朗,倒是夏霓裳没有料到的。
夏霓裳有点尴尬,着实是自己想的多了,想来琦修容并不是那样不大方的人。
“那本宫就不和姐姐客气了。”夏霓裳笑了笑,方才开口说道。“俞昭仪的事,姐姐怎么看?”
琦修容原本以为夏霓裳只是有些小事问她,不曾想一开口就是和程灵犀有关,一时间有些悻悻的。
她虽然是就不出宫,但对于前段时间的事情,还是知晓几分的。更何况,德妃本就是她叔家堂姐,虽然不太和睦,终究也是一家人的。
“娘娘可是想听真话?”琦修容稍稍的想了片刻,再看向夏霓裳的眼神里,却是多了几分不知名的东西。
“叫姐姐来,自然是要听真话的。”夏霓裳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臣妾比俞昭仪晚些入府,那时候她已经深的皇上的宠爱了。”琦修容的眼底有些暗淡,不知是不是回想到了过去的日子。“俞昭仪在府里时一向骄傲不肯服输,不知为何进了宫之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
“姐姐相信那些事都是她做的吗?”夏霓裳继续询问道,她要的只是确定程灵犀究竟是不是那个人,别的都不重要。
“若从私人感情来将,臣妾不希望是俞昭仪做的。”琦修容回答道。也就是说,她也觉得那些事的幕后黑手,正是程灵犀。
夏霓裳不知为何,虽然证实了这件事,心里却连一丝的喜悦都没有。
由爱故生恨,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那程灵犀,是真心爱冷夜轩的,可她的方法错了。这宫的人,都是冷夜轩的,也都爱他,只是有些事,不是你的,就不该去惦记。
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失去了往日的情分。
既是从琦修容的口中证实了,那些事,着实是程灵犀所为,夏霓裳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了。如今,她最大的敌人,便只有那躲在寿安宫里,不肯出来的太后娘娘了。
夏霓裳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肚子已有六个多月了,圆滚滚的,好像一个球一样。蕴浠每次来看到夏霓裳,都要伸手摸摸她的肚子。
她不由的期盼,希望肚子里的是个男孩。
虽说夏霓裳并不在乎,也没有什么豪情壮志定要做太后。只是,有个儿子,便能多一分的底气,她不想日后落得人老枯黄的下场。
冷夜轩如今宠爱她,她又是皇后,自然多了几分的看重。但是人终究会老去,等待红颜不再的那一天,谁又知道是何状况呢?
夏霓裳自己便是由小小的宫女,一步步的爬上如今的这个位置的,对于很多事情,虽然看得开,但也是在乎的。
嘉靖十一年的春日里,百花绽放,夏霓裳又不是那等拈酸吃醋的人,自然是对着后、宫里的妃嫔多些疼惜。渐渐的,她们也愿意和夏霓裳多做接触,偶尔也是常去栖凤宫陪着坐坐。
夏霓裳身怀六甲,又是经历过小产的人,自然是小心谨慎。虽说是冰雪消融了,日头又是不错,却还是不敢轻易出去。每日里呆在宫里也是无事,好在还有着她们来栖凤宫玩笑一番。
只是,终究还是有那些不开眼的人,偏偏要触了夏霓裳的霉头。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碟子糯米莲藕。
夏霓裳自陪在冷夜轩的身边开始,就时常会去睿宇殿送些吃食,也算是两个人的小情趣,即使是如今做了皇后,也没有断过。
现在有了身孕,不便出去,便是让云依做了亲自送去。
今个夏霓裳无事,正好又有些馋了那糯米莲藕,便是让做了一些,让云依给冷夜轩送去。
云依是做惯了这事的,又和睿宇殿小太监宫女皆是相熟,平日里也会说一会儿子话。可是这一日,云依去了快一个时辰,还不见回来,夏霓裳便是有些急了。
栖凤宫可是紧挨着睿宇殿的,来回也不过就是两刻钟的时间。云依又一向是谨慎老成的,若说是被事情绊住了脚,也会让人回来通知一声。
夏霓裳做了皇后,宫里谁人不知云依乃是夏霓裳的心腹,见面都是要叫一声“云姑姑”的。
坐了一会儿子,还是不见云依回来,夏霓裳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便是派了染恬去睿宇殿瞧瞧。若是云依有事,也好回来说一声。
染恬去的快,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便跑了回来。
只是,面上却带了几分焦急之色,不若刚刚离开的那样沉稳。
“这是怎么了,你云姐姐呢?”夏霓裳坐在窗边的玫瑰花木大炕上,询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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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奴婢去了睿宇殿,可是夏总管说云姐姐送了东西便离开了。”染恬的声音有些哽咽,更带着几分的担心。“娘娘,如今日头已经落了下去了,云姐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
夏霓裳抬眼望了望,不知何时,已经是华灯初上,那青羊绣萍四角宫灯在月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原来已是这般时辰了,可云依却仍旧不知何处。
“让小由子他们都给本宫进来。”夏霓裳沉声说道。云依自来知礼,从跟在夏霓裳的身边开始,勤恳侍奉,没有给她惹过一次的事。
很快的,几个小太监就进来了。
夏霓裳当了皇后,身边的宫人也是渐渐的多了起来。她素来不信任人,新添的人手,也都是由着之前的老人管着的。当初只是小太监的小由子,如今被夏霓裳提了做总管,领头进来的正是他。
“皇后娘娘。”小由子打了个千。“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你们云姐姐去了睿宇殿就一直未回来,本宫担心她出事,你派几个出去找找。”夏霓裳的语气稍冷,天色这样的暗,云依不知在什么地方。想了一想,又是嘱咐道。“事情还没有定论,切不可饶了别人,下钥了就立刻回来。”
“是,娘娘放心吧。”小由子也是一直跟着夏霓裳的,如今也算是左膀右臂,自然知晓云依在夏霓裳心中的分量。目光也是沉了几分,便是指挥着那些小太监一起出去找了。
“皇上今日宿在何处?”夏霓裳皱了皱眉头,突然问道。
“宿在了庄贵嫔那里。”染恬愣了一下,方开口说道。
“嗯。”夏霓裳点了点头。“你也没要太担心,你云姐姐定会无事的。”
只是,宫门都下钥了,云依却还是不见回来,散出去的小太监们也是一无所获。夏霓裳的心又是沉了几分,却不能打扰到皇上,只得静待第二日。
这一夜,栖凤宫里的人,多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夏霓裳的眼底便是有些暗青色。染恬用煮熟的鸡蛋敷了好久,都不见下去,急的直跳脚。
“罢了,别弄了。”夏霓裳摆了摆手,不过是没有休息好,再弄也是这般。“小由子他们可出去了?”
“出去了,卯时就都出去了,娘娘放心吧。”染恬一边给夏霓裳梳妆,一边回答道。
收拾好了,那些个妃嫔便是陆陆续续都到了,夏霓裳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扶着肚子走了出去。
因着没有休息好,也没什么心思打扮,便是着了一件玫瑰红洒金家常宫衣,随便的绾了一个纂,就出来了。
众人见夏霓裳神情倦怠,只是以为她月份大了,没有休息好,也不敢多做逗留,便只是说笑了一会儿,就都散了。
夏霓裳半靠在水曲柳的贵妃榻上,目光注视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她的手却是攥的紧紧的,十指的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青白,她却都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