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谢小白了。"公孙步衍的声音温和得令人如沐春风,楚若影悄悄侧过身,看见公孙步衍正抬手轻揉着小白的头,"等会儿我们去骑马。"
"好。"楚小白欢快大叫一声,随即又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大叔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
楚若影咬着牙想起每次自己只要摸一摸这小子的头,他就会不依不饶的抱怨:"别随便摸我的头,我是男人。"
"没关系,"公孙步衍的眼神向楚若影这边飘了过来,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全赖你娘亲的医术高明,朕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轻飘飘的语调里,似乎有意无意在提醒她,你那两刀,我会一直记在帐上。
"皇上,"荀笛在旁边低声询问,"梅雪殿那边"
公孙步衍收敛了笑容,抬头看了看天色,稍作考虑,俯首在荀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荀笛点头匆匆而去。
公孙步衍随手从盆里捞起汗巾拧了几拧,往脸上擦了几下,笑着对楚小白说:"上次朕送给给你的小玩意儿还在吗?我们再来比试一次?等荀将军回来,我们就去骑马。"
"好!"楚小白兴奋的跳起来,冲回了屋去抱出那一堆珍藏的玩具,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要帮楚若影换一盆水的这档子事情。
楚若影忍受着楚小白对自己的忽视洗漱完毕,回来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早已经玩得不亦乐乎,连楚若影恶狠狠的去两人边上拖走躺椅这样大的动静,也没人回头来看她一眼。整个上午楚若影都盯着自己的书,听着院子里一阵阵的欢笑,回想着楚小白今天的表现,满腹纠结幽怨之情。
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公孙步衍带走楚小白的时候,兴致很高的和楚若影客气了两句,说一定会保证楚小白的安全云云。楚若影不痛不痒哼哼哈哈的答应着送走了两个人,便收拾了一下往太医院去,她要好好看看过了这一夜,华庆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迈进太医院的门槛,一眼看见华庆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并没有想象中神情衰败,形容憔悴,精神崩溃的样子,他衣衫楚楚,面容整洁,倒比往日更加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楚若影挑了挑眉,有几分欣赏之意,这个书生,倒有些骨气。
华庆见到楚若影走进门,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她,没有一丝躲闪逃避。楚若影笑了笑,走到他面前:"华大人这样看着若影,是有话要跟我说?"
华庆原本等着她质问,却没想到她竟然开口问这样一句话,愣怔了一下,眼神中的如铁盾一样的坚定顿时有些涣散。
楚若影抿唇一笑,俯头离得他很近时,低低的道:"若影倒不知道,华大人和四无夫人也有些交情。"
她进门的说的两句话,完全出乎了华庆的意料,华庆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惨白,他原本是做好了被楚若影追究昨晚她交给自己的那贴药的事情,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直接说到了冯四无。
华庆并不太了解楚若影和冯四无之间的关系。他和冯四无也只是泛泛之交,这件事可以说是冯四无主动找上他的,昨晚正好有了恰当的时机,他便用了冯四无的建议往楚若影的方子里加了云硝。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冯四无在此之后又在药中毒上加毒,以致于楚若影差一点就中了冯四无的阴招。
听楚若影提到冯四无,他立刻就乱了方寸,冯四无与他相识的事涉及隐密,若是暴露,那他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楚若影仔细观察着华庆的表情,华庆眼中的惊慌让她肯定,华庆与冯四无的关系,并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
既然华庆现在还可以稳稳的坐在这里,那么就是什么事都没有揭发开来,一切还是如常一样,梅妃没有被追究,华庆就更是脱身事外了。
公孙步衍掩盖了所有的事情。
他能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昨晚发生的一切呢?当然只能是冯四无,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推到冯四无身上,这样,一切就可以解释的十分圆满,天衣无缝了。
眼看着华庆的注视自己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阴霾,楚若影冷笑了一下,慢慢走到对面自己的位置坐下,抬眼笑容阴森的看着华庆:"华大人,若是在想要除掉若影,我劝你还是趁早收起来这样的心思。说句大话,若影虽然不济,可要取华大人的性命是轻而易举的事。华大人一人丧命也就罢了,只是留下心爱的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依无靠,受苦受难,大人舍得么?"
楚若影的话重重的击中了华庆的死穴,心理防线被楚若影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身体突然便萎顿了下去,再不象刚才凛然不可犯的挺拔修直,他看着楚若影的眼中露出惊惧,痛苦,悔恨交加的复杂神情:"你,你,全都知道?"
"我知不知道,全看华大人你会告诉我些什么事情了。"楚若影笑容明媚,流敛生波,仿佛她说出的话并非是要挟之言,而是一句关怀备至的温言软语。
"若影,你不会伤害她?"华庆直直的盯着楚若影,眼神变得有些软弱,带着些祈求的意味。
楚若影讶异的挑了挑眼角,随即又是一笑,这一次她的笑容和话语都很十分诚恳:"今天皇宫内这么风平浪静,华大人难道还想不清楚若影的态度吗?华大人,这件事说到底若影并非主角,不过是受了些牵连,只是这个牵连让若影心里实在不爽快,所以,若影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她没有正面答话,说得也很隐晦,华庆却已经明白于心。
他呆坐了一会儿,提笔在面前的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把纸折了几折站起身来,走过去递到了楚若影的手里,惶然自嘲的凄笑,声音微不可闻:"我失行失德,被人所掣也是自作自受的事,原本想若是事发大不了一死,可是现在我却不能"
楚若影接过纸来望着他,淡淡一笑:"恋生惜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打开那张纸看了一眼,身子不由的轻颤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一双狭长冷酷的双眼,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双唇,疯狂狠戾的眼神,还有那人给自己留下的羞耻的记忆。
那张纸上赫然写着:"太子子玉"。
公孙子玉?原来,华庆竟然与前太子公孙子玉有关联?
看起来这貌似平静的宫里并没有那么安宁,公孙步衍的身边杀机四伏,隐患重重。以他的敏锐,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吧?
楚若影把纸扔进了墨砚,顿时雪白的纸张被墨汁浸染,渐渐软下去,皱缩在墨汁里,最终被染得透黑,再也看不出原有的色质。
"大人,"楚若影看着墨砚里那张已辨不清面目的纸,声音冷清,"若影说不出大道理,只是觉得做人与这纸也差不了多少,同样是写字,能悬于桂堂自然是好的,自娱自乐却也不失原本的美意,最不堪的便是这样,没选好去处,染得面目全非,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华庆愣愣的看着她,茫然的神情中似有触动。
"我并没有答应他们什么,上一次吴敬的事,我也并不知情。"华庆嚅嚅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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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大人还在担心昨晚的事?"楚若影笑了一笑,"到了现在,都很平静不是吗?以你对皇帝的了解,你还担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