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动吗?”
楚西祠心动了。
他眼底出现挣扎,浮浮沉沉,像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不过,他还是冷笑一声:“死而复生,那是需要先死的,谁能保证凤凰蛊就一定能让死人复生。”
话罢,他又重复道:“我不信。”
仿佛是要通过这样的重复,来打消心头的那点动心。
靡音一眼将他看穿,她以袖掩唇轻笑,随后抚掌几拍。
“啪啪啪”之后——
两道人影从影屏后走了出来,当那两人迈出黑暗,走到红纱灯笼下,被晕黄的烛火照亮那张脸时,楚西祠刹那震惊了。
十六岁的少年,长发如水草,带着天然的微卷。
眼瞳是浅灰色的,不仔细看,只以为是浅一点的黑色眼瞳,可映着光亮,才能看清,那是一种浅灰琉璃质感的艳色,极为漂亮,仿佛清溪下的鹅卵石。
白皙如牛乳的肤色,本该是偏娘气的肤色,但在少年身上,不娘气不说,反而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矜贵。
少年的气质,素来干净又有朝气。
是个一眼,就会让人心生好感的少年郎。
但楚西祠,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气,嗤啦从脚底蔓延上来,直冲脑门。
“铿锵”他想也不想,蓦地拔剑向少年。
“铛”火光四溅,另一人飞快出手,挡开了夜剑。
那人护在少年面前,一头白发,满目苍老,唯有眉心一点浅浅的月牙印记,依稀能辨认出,这老妪是——素银。
“我不准任何人伤我剑主!”素银嘶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楚西祠紧紧握着剑,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锁在少年脸上。
然而少年毫无所觉,他一直半垂着眼眸,站在那一动不动。
若不是月匈膛有起伏,说是个死人都不为过。
“你敢复生他?”楚西祠缓缓转过脑袋,言辞不善地对着靡音。
靡音上前,她走到少年面前,轻轻钳住他下颌,细细看他的脸。
“看,纯白的新生,你教他什么,他就学什么,你想他长生什么性子,他日后就会是什么性子。”她这样蛊惑道。
仿佛是应和她的话,素银拉住少年指尖,低声唤了声:“剑主……”
少年浅灰眼瞳动了动,慢吞吞地转头,专注地看着素银,随后微微一笑。
那样的笑容,楚西祠只在多年前,少年面对琴徵羽的时候,才会有的。
素银月匈腔之中涨涨的,悸动又满足。
她的剑主啊,这么多年过去,终于只对她一个展露笑容,也只会听她一人的话。
多年的奢望成真,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靡音摊手:“你看到了?莫不然你就不想要一个这样乖的琴徵羽?”
楚西祠沉默着,他目光还落在少年身上收不回来。
靡音叹息一声:“你当放心,我和琴徵羽一母同胞,我杀谁都不会杀她。”
毕竟,一母双生,冥冥之中自会存在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牵绊。
良久之后——
“好。”楚西祠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他的嗓音很低,喉咙又干又涩,然而某种野望以疯狂的速度破土萌芽,最后一眨眼就长成了参天大树,再难拔除。
靡音欢快地笑了,她对素银使了个眼色。
素银将一巴掌大的小玉盒奉上:“这是最后一枚孵化了的凤凰蛊,用之前,先挤一滴精血,让其苏醒,然后放到死人的心口,七七四十九天后,死人复生,纯如白纸。”
为了让凤凰蛊孵化,她在靡音的帮助下,耗尽心头血,外加各种珍稀至宝,还有一些靡音拿出来的,她不曾见过的东西,费尽心机才将凤凰蛊顺利孵化,可也仅有两枚罢了。
楚西祠小心翼翼收好:“你为何非要徵羽的孩子?”
闻言,靡音眼底飞快闪过厉芒,不过她粲然一笑:“我和琴徵羽长的一模一样,又和尊上青梅竹马多年,想看看这个孩子跟我像不像。”
说完这话,她顿了顿,用一种莫名的口吻道:“而且往后琴徵羽归你,我再带着孩子回去找尊上,自称琴徵羽,孩子亲我,谁又能认得出来。”
楚西祠冷笑一声,并没有任何同病相怜的感觉。
“九黎有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青梅,可真是倒了血霉,”他这样说着,半点不客气,“虽是双生,你连徵羽的一半都比不了。”
话罢,他提起夜剑,抬脚就往外走。
靡音不以为意:“有人看到,尊上带着琴徵羽去了南门,估计是想离京。”
回应她的,只是楚西祠跃上屋脊的背影,他前去的方向正是京中南门。
待到楚西祠走的来不见,素银才神色莫辨的问:“你为何要将凤凰蛊这等至宝给楚西祠?”
而且,还是准备用在琴徵羽身上。
要她说,此种等于第二条性命的宝物,就该自己藏着掖着,关键之时必然顶用。
靡音半垂眼睑,嘴角噙着淡笑,她不以为意:“自然是,琴徵羽的孩子,比凤凰蛊还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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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银听不懂这话,一个还没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至宝,生不生的下来都难说。
靡音没有过多解释,总归有些东西,中州的人并不明白。
她看了眼少年:“他就是雉朝飞?”
素银心头浮起欢喜,那张皱眉满布的脸上露出少女般娇羞的表情:“是,他就是我的剑主,雉朝飞。”
靡音弯眸浅笑:“可真……漂亮。”
京城南门,火光冲天。
城门监张庆元一脸灰白,他抹了把脸,吐出口浊气。
麾下副手不断在说:“大人,守不住了,活死人太多,也没有援兵,咱们顶不住了。”
张庆元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他心里和所有人一样,蔓延出无比的绝望。
为什么堂堂金吾卫里也有活死人?
此前,分明京中大部分活死人都被绞杀了,还是摄政王楚西祠亲自带队,可现在为什么金吾卫里竟然有这么多活死人?
金吾卫历来是卫护宫廷的禁军,可眼下连禁军都被活死人渗透了,那宫中……
剩下的,张庆元不敢去想。
他扬刀,砍下一名活死人的脑袋,随后捡起地上的火铳,即便不会,还是摸索着乱抠乱摸。
“嘭”的一声,火药弹出膛,射向紧闭的城门。
然而张庆元心里却流露出一丝兴奋:“我会用火铳了,兄弟们夺火铳,随我杀光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