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笑声凄凉哀恸,似杜鹃啼血,又似幼兽悲鸣。
她目光茫然地走着,不知要走到何处去,也不知要往何处走。
远远的,琴长生负手而立,他在月下看着她,那张脸,总和记忆中的那人有那几分相似。
靡音似乎看到他,又似乎没看到他。
她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擦肩而过之时,琴长生一把喝住她:“站住。”
琴长生拉住靡音,端王爷身上的蛊虫已经不躁动了,他将琴弦取了下来,这会放进靡音的手里。
靡音握住琴弦,她睫毛颤动,如断翅蝴蝶。
“三年前,为什么任由朝飞离家去死?你养了他十四年,视如己出,为什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帮他?”她凄声质问。
这是她最不能原谅琴长生的!
琴长生敛眸没回答,他脸上神色说不上来的奇怪,似悲伤又似决绝。
靡音又问:“三年前,母亲因我嫁楚西祠,呕血早亡,如何单单偌大的琴家,只有她一人不许我出嫁,而你们全都众口一词的称赞?然后同样看着我死?”
说她心无芥蒂那是假的,她甚至会想,是不是三年前,她嫁给楚西祠就是一个阴谋?
而在这阴谋之中,唯有她母亲玉氏是洞察了,但却不能跟她说,最后落的个呕血早衰而亡的下场。
在这一刻,琴长生好像忽然就老了十岁,他看着靡音低声道:“你应该听你母亲的。”
靡音心头哀恸至极,这情绪汹涌强烈,甚至惊动了她心口的阴鬼藤小芽。
那小芽似乎根须虬结伸展,引的她心悸裂痛。
她笑了两声,甩开琴长生的手,不再掩饰的恨意从眼底弥漫出来。
琴长生看着他这个嫡长女,曾经有多骄傲,如今就有多痛心疾首。
他怅然道:“一应,都是老祖吩咐的。”
所以,他纵使是家主,也无能为力。
静默蓝瞳,深沉幽黑,仿佛里头含着黄泉之水,冷的人头皮发麻。
她道:“你可真是懦弱无能。”
懦弱无能吗?
该是的吧,他要不是懦弱无能,又岂会妻离子散,落到现今这样的地步?
好好的宫宴闹成这样,靡音从皇宫出来,索性前往观星台去。
如今皇陵的钥匙和舆图都现世了,不安分的魑魅魍魉肯定不会少。
这厢楚西祠带着媚卿撤退,他却没直接将人送回去,而是吩咐长随白松,将媚卿带出宫。
他则转身,抬脚就要去观星台。
媚卿一把抓住他袖子:“王爷,你要去找她对不对?”
楚西祠没转身,他侧目看着那只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淡淡的道:“本王去拿皇陵钥匙和舆图。”
“不对,”媚卿嘶声竭力喊道,“王爷对她一直念念不忘,刚才还护着她,琴靡音如此折辱臣妾,王爷为何不帮臣妾清算回来?”
楚西祠寒目更冷了一分,他掰开媚卿的手:“本王要做什么,何须向你解释?”
媚卿心头发凉,脚底像有寒气,一直冒到头顶。
她软语哀求,眸带泪光,戚戚的道:“王爷,不要去好不好?”
楚西祠看着她,脸沿线条冷硬无情,嘴里说出的话更是残忍冷酷:“你想阻碍本王?”
媚卿指尖一抖,她唇动了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谁像她这般了解楚西祠,他这样的口吻和表情,便是说明他没了耐性,心头有了杀意。
楚西祠掐着她下颌,一字一句的道:“记住,本王身边不需要指手画脚的女人,更不需要擅自行动的蠢货。”
说完这话,他旋身直直朝观星台去。
观星台汉白玉台阶前,靡音正靠在龙纹柱子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琴弦。
宫宴上中了蛊虫的人,目下她也没法子,只能关起来暂时不动。
她整个人都隐在暗影之中,那身红衣,色泽晦暗浓郁,仿佛绽放在黑夜之中嚣媚惑人,却不可采撷的烈焰海棠。
春风十指,月下莹白,轻拂琴弦,叮叮咚咚。
楚西祠立在两丈远的地方,表情高深莫测,一双星目,幽深如寒潭。
靡音睫毛一颤,蓝眸锐利如电地扫过去。
指尖力道一重,只听地嗡的颤音划过,说不出的戾气和怨恨。
楚西祠收回视线,抬脚往上。
周遭禁廷护卫面面相觑,竟是谁都不知道该不该拦他。
“哼。”靡音冷哼一声。
她身形一闪,带出残影,不及眨眼人就已经站在楚西祠面前。
她单手托琴,冷冷地看着他。
楚西祠驻足,月白枫叶纹斜襟长袍,在月下延展出如水的波纹,整个人依然龙章凤姿,可身上寒气甚重,且晦暗不明。
“你是在自寻死路。”楚西祠声若寒刀,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刺的人肌肤生疼。
靡音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一拂琴,嗡嗡声响中道:“拭目以待,看到最后,到底是谁在自寻死路。”
说完这话,她不客气地一拉琴弦,直指楚西祠:“退回去!”
楚西祠非但没退回去,他还往前走了几步,分明铁了心要拿皇陵钥匙和舆图。
蓝眸狠厉,指尖一松,嗤啦一声,刺耳音波以靡音而忠心扩散出去。
楚西祠喉头一甜,大部分的音波悉数朝他而来。
靡音手腕一翻,弃九霄琴不用,七道荧光琴弦从她袖中弹射而出,在清辉月光下折射出森寒冷光。
掌心内力蓬勃而出,化为琴身,涅槃之后的摇光仿佛浴火重生。
冰丝琴弦紧绷如冰晶,靡音指尖才一触,琴随心动,就已经发出嗡嗡琴声。
楚西祠自是知道摇光的厉害,他往腰间一抹,乌光乍现,夜剑带起锋锐剑光。
靡音食指一勾琴弦,轻松弹出。
“铿”的一声,琴弦撞上夜剑,发出清脆撞击声。
靡音另一无名指喝着撞击声再一拢琴弦,那声声音符,就化为惑人心神的乐声。
即便楚西祠是心智坚定之辈,也让这琴声迷的一顿。
靡音瞅准这空当,人一旋身,烈焰红袍划过决绝的弧度,宛如用生命在怒放的海棠,一抬脚,嘭地踢向楚西祠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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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楚西祠反应更快,他人往后退一步,一弯腰,单手就擒住了靡音脚踝。
他抬头,俊逸疏朗的脸沿带出个嘲讽:“这招,是本王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