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音已经听不到了,视野模糊,七窍流血,但距离守关一还那么远,好像她永远都爬不到。
这样的绝望,恍若曾经。
“不,朝飞不要死……”她啼血哀鸣,漫天神佛,她该向谁哀求,“不要死,不要死,谁……谁能来救救他,救他啊……”
“不愿来生,只求今生,不争百世,只争一世,不管是谁,求你救救他,以我千世困苦,百世磨难,换他一命……”
九黎一怔,琥珀凤眼骤起波澜,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本尊救他。”
好似听到了这话,靡音不再往前爬,也不在哭喊,她躺在泥水里,放任自己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中。
九黎弯腰,鸦发垂落沾染上泥水,他抱起了靡音,一身雪白衣袍都给染脏了。
“尊上?”剿杀完名伶楼一众的金聿诧异。
九黎瞥了眼守关一,淡淡吩咐道:“带上皇陵守门人。”
“是。”金聿收剑,他扶起守关一,见他身上伤口流血不止,遂简单包扎了一番,适才带着小少年追上九黎。
恰时,东方泛白,日头跃出地平线,万物金黄。
靡音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她痛苦的梦到被困在仕女铜人相里,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她一边哼着朝飞最喜欢的曲子,一边血泪满脸,痛苦又绝望,不知道谁能渡她出苦海。
然后是大片金色的优昙婆罗花盛放,花海之上,逆着柔光,有人朝她缓缓走来,仿佛是悲天悯人的神祇。
跟着,她醒了。
她嗤笑一声,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这世间,如果真有神祗,她倒要问问,何为恶何为善?是否恶长存,善短暂?
她走出房门,日光下,一头白发的守关一正在扎马步,他面前金聿拿着藤条,双手抱胸一脸严肃。
但凡守关一松懈半分,那藤条就抽上去,疼的小少年龇牙咧嘴。
靡音愣神,她记得,是九黎将守关一从她身上丢出去,然后被刺了一刀,生死不知。
“姊姊醒了?”守关一隔空跟她打招呼。
靡音点头,她视线落到金聿身上:“尊上呢?”
金聿看都不看她一眼:“干甚问尊上?总是你一心想逃的。”
“我不是逃,我只是有些事必须要去做。”靡音不想解释太多,她的过去,她的仇恨,自己来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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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聿看着她,不太有表情:“靡音,尊上给你机会,不是让你第二次辜负他的。”
顿了顿,他又说:“不管怎么说,尊上对你有活命之恩。”
这话是事实,让靡音无法反驳。
她当年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能活着都已经是妄想。
虽然九黎将她炼成了药人,可是她如今是有心跳,真真正正有体温得活着。
没几日,水汮等人齐齐来到落凤坡,婆娑门此次一鼓作气将白云城的名伶楼分部给挑了,并差了楼中其他人接管,倒也算是从媚卿嘴里撕下一块肉来。
至于韶光,靡音给他吊着口气,确定死不了,就将人丢进柴房,准备他日带上京城,当是松楚西祠和媚卿的大婚贺礼。
不过靡音在韶光身上搜出了第四根冰丝琴弦,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但是,九黎还是不见靡音,她有心想表谢意,也见不到人,最后她思量了半日,外出采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
接着,她将自己关在房间几天,偶尔能听到叮叮咚咚地敲打声。
等她再出来之时,怀里多了一把七弦桐木琴。
她找到金聿,将琴往他怀里一塞:“我记得尊上是懂音律的,这琴送他。”
金聿愕然,抱着琴没反应。
靡音面无表情:“目下找不到更好的桐木,也买不到极品琴丝,但音质上乘,算把上品七弦琴。”
闻言,金聿抱着琴进了九黎房间,片刻后他出来:“尊上叫你弹。”
靡音沉默了会,她将琴抱膝上,不拘曲调任意挑拨,萦萦琴声飘飘渺渺,带着一股子安静,仿佛卧榻在白云间。
金聿抱剑静静听了会,一曲终后:“守关一的伤是尊上治的,你也是他抱回来的,你若再敢对他刀剑相向,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靡音抿了抿唇:“不会的。”
这话后,九黎房门打开,他站在阴影里头,斜睨着靡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靡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太会讨好人。
九黎冷哼:“哑巴了?蠢的话都不会说了。”
默默的,靡音将琴奉上。
“这种琴,也入的了本尊的眼?”九黎嫌弃,左右看她不顺眼。
靡音顿了会,确实这琴不算好,堂堂婆娑门尊上想要什么宝物找不到?
想到此,靡音就欲收回琴:“是我考虑不……”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衣袖晃动。
下一瞬,那琴已经落入了九黎怀里,他摸了下琴身雕刻的优昙婆娑花纹,扬起下颌,倨傲又施舍:“算了,本尊勉为其难。”
琴收下了,不等靡音松口气,他又说:“金聿吩咐下去,收拾行囊,明日回婆娑镇。”
靡音大惊:“尊上,为何突然要回婆娑镇?雷击木不是还没找到吗?”
九黎面无表情:“婆娑门根基在婆娑镇,本尊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至于雷击木,放出风声去,多的是有人给本尊送上门来。”
“那守门人……”靡音不死心。
九黎道:“一同带回去,你不是要守卫守门人一族?把人放婆娑镇,谁敢来抢?”
听闻这话,靡音哑口无言。
九黎高深莫测地看她一眼,随后抱着琴回了房间。
当天晚上,月上中天,身披玄色披风的身影从院子里蹿了出来。
那人身形怪异,腋下好似还夹着个小孩儿。
待那人几个疾跑,飞快消失在夜色里,整个院落的灯笼嗤啦点亮。
金聿从暗中转出来:“不出尊上所料,靡音又跑了,她还带走了守门人。”
浓郁的夜色里,传来一声薄凉冷笑。
养不熟的白眼狼,他给过多少机会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当他当真非她不可了?这一回,别怪他不讲任何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