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本尊还比不过一根破簪子吗

走在她身后的九黎，无甚表情的脸上忽起讶然。

他没想到，都到这地步，她还会护着他，毕竟，这个不懂乖顺的奴一心只有仇恨。

公输颢表情冰冷，那两名蛮夷大汉忽然越众而出，举拳就朝靡音砸来。

靡音单手一推，将九黎送至一边，手腕间的琴弦呼啦而出，交错绞杀过去。

两名大汉路数大开大合，拳若千钧，虎虎生风。

靡音并不正面对敌，她手上琴弦极速颤动，发出刺耳嗡鸣，听的久了，竟让人头晕眼花，摇晃不稳。

俩大汉动作逐渐缓慢，可砸出的拳头依然不容小觑。

靡音一脚踢向其中一个脖颈，这头琴弦快若闪电，直刺另一人心口。

“轰”那大汉被踹飞出去，靡音也被震的腿脚发麻。

电光火石间，剩下那名一把抓住琴弦，另一只手变拳为爪，嗤的抓破靡音前襟。

“啪”轻响，几节碎簪混着一缕的白发落地。

靡音大惊，想也不想弯腰去拾捡，但有人比她速度更快。

“还我！”她对公输颢伸手，面色冷凝。

公输颢仔细看了碎簪，然后盯着靡音：“这莲杆簪你打哪来的？”

靡音不答，扬手就要硬抢。

公输颢冷哼：“你若再敢进一步，我便先杀了他！”

不知何时，九黎被人制住。

靡音下颌紧绷，忽而不屑笑道：“你要杀便杀，与我何干？”

公输颢摩挲着那一小团白发：“不妨告诉你，这莲杆的漆法，普天之下，唯有我一人会，你不说实话，今晚就将命留在这。”

听闻这话，靡音诧异：“是故人相赠。”

公输颢目若鹰隼，似乎要看进靡音内心深处。

思忖片刻，靡音拉出琴弦，轻拨了两三调子。

她的琴弦，缺了琴身，可在高速震荡下，依然还能发出空灵琴声。

公输颢细听，良久长叹：“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飞於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靡音捏紧琴弦，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给你两个选择，将他留下，我告诉你故人遗言，不然断簪留下，你们走。”公输颢给出两个选择。

靡音看过去，就见九黎被带到了公输颢身边，他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啧，早听闻婆娑门尊上医毒双绝，今日得见，不想这张皮相竟也是一绝。”公输颢摇着折扇，一派风流贵公子的派头。

靡音犹豫，她看向九黎：“尊上……”

虽然涉及自己去留，但九黎尊上眸光仍旧毫无波澜。

公输颢催促：“快些决定，其实我还能帮你解决后面名伶楼的人。”

这话一点都不安好心，靡音冷笑：“龙首镇是公输氏的地方，公输公子怕是早就想驱逐名伶楼，如今拿我婆娑门做筏子，太无耻。”

公输颢老神在在：“是他还是故人遗言，二选一。”

靡音握紧断簪，顷刻下定决心：“故人遗言。”

她，舍弃九黎。

九黎抬眼，目有冷色地看着靡音，没有支言片语，但他身上的寒意，叫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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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颢抚掌称赞：“聪明人。”

话落，他对身边的弓箭手下令：“去，将名伶楼的人赶出龙首镇。”

末了，又从怀里摸出封泛黄信笺，隔空扔向靡音：“保管了几年的书信，也该还你了。”

靡音接住，才瞥一眼，整个人就如遭雷击——

那字迹，化成灰她都认得！

靡音喉头涩疼：“写信之人他……”

“或许死了，也或许还活着。”公输颢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

靡音顾不得其他，她手发抖，拆了半天才看到书信内容。

只见白净如雪的信纸上，龙飞凤舞地书着五个大字，另附一份只有靡音才看得懂的简略地图。

她心往下沉，沉不到底，双脚僵重，迈不出半步。

信是义弟雉朝飞写的，笔迹不会有错，可为何让公输颢保管？

她想不通，朝飞为何从前不给她？或者，朝飞这样费尽心机，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她一直站到弯月下沉，公输颢早带着九黎走了，名伶楼的人也被驱逐出镇，不敢妄动。

良久之后，靡音捏紧信，换了个方向，大步离去。

雉朝飞在信中指了个地方，靡音准备前去一探，但行至半路，她回头望向龙首镇，却再无法前行。

婆娑门尊上九黎之于她，到底有浴火新生之恩，他还身子骨不大好，留他在公输那边，也不知会如何。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觉得不能就这样过河拆桥。

靡音摸了摸手腕阴鬼藤芽，跟自己说，回去救他出来，是为了日后取出体内阴鬼藤。

她再摸回龙首镇外，正远远瞅见名伶楼的人护送娆蛛往京城方向撤退，随意给水汮等人传了信，靡音独自一人溜进了镇。

寻了机会，靡音假扮小厮，大大方方进了公输府。

她进了门，直接往府中最高的楼阁亭台去。

公输氏的人有种人尽皆知的癖好，凡是重要的人和物，必定会束之高阁，叫人望阁兴叹而不得。

是以，当靡音攀上七八丈高的八角楼阁，果然就见一乌发玄衣的身影斜躺其中。

“尊上。”靡音轻喊。

那人回头，旦见一双凤眸清寒，薄唇寡情，那一张脸，俊美如妖，昳丽无双。

靡音一怔，慑于九黎身上拒人千里的薄怒。

九黎微勾嘴角，鸦发铺泄，那刹的美，超越性别，夺人心魄：“你来做什么？”

靡音：“……”

九黎冷笑：“本尊堂堂婆娑门尊上，还比不过一根破簪子，嗯？”

靡音沉默了瞬：“那簪子和故人有关，所以……”

“哪个故人？”九黎问。

靡音没吭声。

九黎讥诮：“琴徵羽的女并头，女干夫雉朝飞和你靡音能有什么关系？”

闻言，靡音垂眸：“尊上都知道？”

九黎狠狠掐住她下颌，声若浮冰：“当本尊听不出你在公输颢面前，弹的曲子是雉朝飞吗？”

靡音无言以对，九黎说的每句话都对。

“哼，”九黎甩开她，面容冷若冰霜，“还不滚？”

【作者题外话】：《雉朝飞》相传是战国时期齐国的处士牧犊子所作的古琴乐曲。

杨雄《琴清英》：牧犊子终年放牧打柴，直至暮年仍是孤身一人，他见雉鸟都是成双成队地愉快飞翔，非常羡慕，愈加感到自己的孤独凄凉，伤心地唱到：“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

————以上，摘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