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二十分,期待已久的脚步声终于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
踢踢踏踏……
脚步很散乱,拖沓,来人显然穿的是脱鞋,而且此时的心情应该很放松。
大树阴影下的年轻Darker竖起了耳朵,双目在昏暗中射出两道精光。
没错了,就是他,今晚的猎物平皓,终于出现了。
他将手伸进口袋,紧紧的握住了那把刀的刀柄。
而Darker所想的并没错,来人正是平皓。
而且,此时平皓的心情的确很不错。
他手里提着几包方便面两瓶啤酒,嘴里甚至还哼着十八摸的小曲儿。
虽说做贼心虚白天基本都不出门,但现在是晚上,天黑人静,何况又是在这偏僻无人的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警方已经公布结案公告,那个傻瓜服务员已经替自己当了冤大头。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这种惨状很快就要结束了。
鲍潋军已经同意了他的交易,答应给他五万块钱,来买他手里的荆南霜裸照。
有了钱,自己就可以很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远远的躲开,换个名字换个身份,继续逍遥快活。
嗯,他已经想好了去处了海南,他要去海南,热辣辣的海滩上,应该会有不少热辣辣的比基尼美女……
穿过一条小路,前面是几颗年代古老的老榆树,估计过些时间就要和周围的房子一起被连根拔起了。
那几颗老榆树的对面,一间破败简陋的小平房,就是他目前租住的地方。
但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想象着海滩比基尼的时候,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前面的一颗老榆树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戴着帽子蒙着口罩,一身黑衣,就那样笔直的向他走过来。
光线昏暗,平皓看不清他的脸,但却能看见他手里的刀。
刀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光。
平皓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他一跑,那人就将刀子举过头顶,穷追不舍。
“救命……救命啊!!”
这一刻平皓再也顾不上低调了,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喊。
只可惜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附近几百米内,所有人的人加起来绝不会超过五个,而且还都是不答应拆迁困守家中的老弱病残钉子户!
脱鞋掉了一只,顾不上管,所幸将另一只也踢掉。
但即便是如此,背后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刀尖上森冷的寒意了。
他记得很清楚,再往前面跑一百多米有一条河,过了桥后有一大片树林,自己只要跑进那密林中,对方就很难找到自己了。
他并没有像影视剧里那样颤抖着声音问对方是谁,要做什么,看到对方手中的刀,就算是傻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没问,背后的那人也不出声,就那样举着刀子一声不吭的狂追不舍。
而且这该死的家伙跑的相当快,距离越来越拉近了!
突然,平皓只觉得左脚脚心传来一阵剧痛,险些摔翻在地,手里的啤酒和方便面脱手而飞。
踩到了碎玻璃,锋利的玻璃渣直接刺进脚掌了。
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但依然不敢停,就那样忍者剧痛,一瘸一拐的继续向前狂奔。
眼看就要冲到路口了!
可是因为脚受伤的缘故,背后追击的人已经更加逼近了!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他看到了前面路口上的一束灯光。
电动车的灯光!
那里竟然停着一辆电动单车!还是启动中的!
天助我也!
平皓心中大喜,急速跑上去,跳上了电动车!
全速向前逃跑!
他就不信,对方的两条腿,能跑得过电车的两个车轮!
不过,目前还不能松懈,万一那混蛋有同党怎么办?
万一那混蛋也有车怎么办?
所以现在还是尽快的跑,跑的越远越好!
他已经确信,追杀自己的肯定是鲍潋军,或者是鲍潋军找来的人了。
自己做出的事情,只要让他抓到,肯定会把自己给弄死的!
平皓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不该在这时候,在鲍潋军沉浸在丧妻之痛的时候,发勒索短信敲诈他了。
可是晚了,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于是在生死关头下,平皓用了不到一秒钟就改变了原计划,他不会再等和鲍潋军的交易了,他再也不敢勒索他的钱了。
只要这次能够逃脱追杀,他立马就走,立马就消失在这个城市!
这样想着,他死命的扭动着电车的车把,恨它为什么不是辆摩托车,或者飞机……
终于,他看到前面的那条河了!
终于,他骑上那座拱形的小桥了!
终于,他过了桥的中间最高部分,开始急速下坡了!
然后……
噗。
他突然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响。
脖子中间,凉丝丝的感觉。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如同鸟儿一般飞了起来。
墨蓝的天幕,闪烁的群星,朦胧的残月。
这一切,此时都突然变得如此接近。
然后他旋转了一圈,目光向下俯视。
于是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还骑在电车上,正急速的冲下斜坡,继续向前狂奔。
在自己身体的脖子部位,大量的液体正在喷泉般洒向空中。
落地之前,平皓的头颅特意向背后看了一眼,试图看清追杀者的样子。
可是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追杀者并没有追来。
该死……
这是平皓的思维彻底中断之前,浮现出的最后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然后……砰!
他的头颅终于结束了空中滑行的动作,狠狠的摔在冰冷的桥面上,咕噜噜像足球一般滚了几滚,便从桥栅栏中滚进河里去了。
夜深人静,平静的河面上响起沉闷的声响,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很快就恢复了静寂。
……
平皓的无头尸体是第二天被发现的。
张清林带着一班手下赶到现场,废了很大力气,才从又黑又臭的河水中打捞出他的脑袋。
在看清这个脑袋的样貌后,张清林原本紧绷的脸瞬间轻松了下来。
凭借他扎实的业务基础,以及精湛的破案技巧,以及重案组全体警员的共同努力,平皓的这起断头惨死案很快尘埃落定,被定性为意外死亡。
在上交的报告中,平皓的身份是一名小偷,晚上出门瞧见了一辆电动车顿生歹意,就骑上了电车逃跑,因为做贼心虚,他骑得速度极快,没有注意到桥栏杆之间的铁丝,被铁丝斩断头颅。
电动车的车主并没有发现平皓偷车,那平皓为何跑的那么慌张?张清林的解释是做贼心虚。
至于桥上拦着的铁丝,那是钉子户们用来阻止拆迁车辆和人员进入村中而弄的,警方走过场似的调查了一番,希望查出到底是哪个钉子户的作为,但这些钉子户格外团结格外嘴严,都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无赖说铁丝是拆迁人员弄上的,最后这个问题很快不了了之。
当然如果有人熟悉内幕,还能提出更多的疑点,比如平皓为什么偷东西还穿着拖鞋,偷了电车后为什么要去树林的方向而不是去销赃?等等等等。
可惜这些问题,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张清林在确认死者就是当时荆南霜案中那个男客人后,就已经做好低调处理这个案件的准备了。
平皓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本本分分的工人,对法律证据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而且他们和儿子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自从荆南霜案后,平皓就更是躲起来长期不和家里联系,所以他们对于这个儿子的死,也只能乖乖听信警方的陈词,没勇气去深究。
就这样,平皓用尸首分家的方式,用愚笨偷车贼的身份,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