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在白匀江看来,这绝对是世界上最荒谬最搞笑的一个词。
他出身于一个经济优越的家庭,父母经营着一家妇科诊所,利用据说是祖传的白家秘方,为很多没钱去大医院,或者不想去大医院的妇科病人治病,收入很是客观。
白匀江从小锦衣玉食,但他却最厌恶读书,初中没毕业,就早早的辍学闲在家中,父亲曾煞费苦心的想将祖传的妇科秘方传授,可他却毫无兴趣,父亲百般努力之后,只能用朽木不可雕也的叹息,接受了秘方失传的结局。
辍学之后的白匀江不学医,也懒得出去找工作,就那样每天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睡大觉。父母对他已经死心,也懒得再管他。
久而久之,白匀江的性格变得越来孤僻怪异,越来越懒惰倦怠,年纪轻轻就每天精神萎靡,犹如霜打的茄子。
后来,父母的诊所遇到了问题,被几名患者联手告上法庭,随后诊所被勒令关闭并处以巨额罚款。
于是白家的好日子结束了,从此之后债台高筑,而且终日面临那些患者的围追堵截,走投无路之下,父母双双服毒自杀。
他们留给白匀江一栋二层的破旧小楼,白匀江不学无术,懒得经商更不想出去找工作,于是就干脆靠出租房屋谋生。虽然租金寥寥,但也算衣食无忧。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白匀江都很痴迷一本小说,那就是九把刀的《楼下的房客》。
看过这本书的读者,都应该对书中的阴暗描写留有很深的印象。白匀江觉得,自己的人生如此乏味,只有像小说里的房东那样,生活才有意义,才能变得精彩刺激。
后来他甚至开始留意购买针孔摄像头,准备安装在自己的出租楼里,也要像小说的主角那样策划一起惊天动地的案件。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注定不会成为小说里的房东,因为他做不到房东那样冷酷无情,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谭沛沛。
谭沛沛是他的一个租客,风华正茂的年纪,每天白天闭门睡觉,晚上打扮的艳丽妖娆出去,凌晨才会醉醺醺的回来,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年过中年,脑满肠肥的人开着豪车来过夜……这位年轻漂亮的女租客从不做其他工作,却依然活的衣食无忧,就算再笨的人,也能想得到她的身份是什么。
贱货。
这是当初白匀江形容这位女租客的唯一词汇。
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逐渐改变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一次不小心,让谭沛沛不幸感染了那种难以启齿的怪病,那些曾经对她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男人们,纷纷像老鼠见了猫咪般避之而无不及。
她惶恐之下四处求医,却始终无果。
于是她害怕了,她恐惧了,她开始生平第一次担忧自己的前途和生活。
作为她的房东,白匀江很快就得知了这件事,并且很快找到了她,表示愿意无偿的用自己的祖传秘方帮助她治疗。
当然,白匀江所谓的祖传秘方,只是父亲死之前留给他的一本中医医书而已,曾经对医术毫无兴趣的他,这次却突发奇想的想做一个试验。
当时他想,如果试验失败最坏结果就是谭沛沛死掉,到时候没人知道自己为她秘密治疗的事情,所以警方也不能拿自己怎样,但是……
但是如果,万一试验成功了呢?
那将是一个很赚钱的门路,一个比收租金更能快速致富的法门。
所以,他用一种义盖云天的气魄,将谭沛沛当成了他做实验的小白鼠,在没有任何医学理论和医学经验支撑的情况下,只是按照医书上的步骤,对谭沛沛进行了秘密治疗。
而结果,这次试验性的治疗竟然完美的成功了!
谭沛沛自然不知道自己其实是白匀江的小白鼠,康复后的她对白匀江感恩戴德,觉得是他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她表示一定要尽其所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从此以后,谭沛沛几乎变成了白匀江不用付工钱的佣人,她毫无怨言的承担了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等所有的杂物,以身相许的意思也表示的非常明显。
对于谭沛沛的感恩,白匀江起初感觉只是自己骗术高明的成就感。
但随着日子一长,她细致入微的照顾,真心实意的报答,让他的这种成就感越来越消弱,反之,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越来越牢固的占据心灵。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把她当成了小白鼠,而是对自己如此诚心实意的报恩。
白匀江开始觉得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
然后,这种怜意渐渐变化成了悔意,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想法。
他终于决定好好的弥补她。
他决定娶她,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虽然他自认无法给她足够的快乐和幸福,但至少他能够证明,她并不是众人眼中没人要的贱货,破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要她,疼她,爱她的。
而就在他宣布要和谭沛沛结婚的消息后,一度因为父母的失势和自杀而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亲人们,以及他平日里为数不多的狐朋狗友们,立即纷纷跳出来反对。
尤其是那自从父母死了就从未露过面的叔叔和婶婶,更是表示坚决不同意,理由很简单娶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入门,是对白家列祖列宗的大不敬,作为白家的一员,他们坚决不允许白匀江败坏家族的名声!
那时候的白匀江陷入到对谭沛沛的愧疚感中,他认定自己是真的爱上了她,那么爱情,就是需要牺牲的。
于是白匀江不惜和白家所有的亲人包括最亲近的叔叔婶婶,全都断绝了关系,和仅有的几个朋友悉数闹翻,义无反顾的卖掉了那懒以生存的二层出租楼,和谭沛沛举行了婚礼。
结婚后,白匀江和谭沛沛离开了原来的城市,来到了滨州,他们租了房子,找了新工作,希望能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一切从头重新开始。
开始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确过的很甜蜜,妻子依然是一如既往的体贴照顾,对自己百依百顺,白匀江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觉得自己和曾经那段不堪回首的龌龊岁月,彻底的一刀两断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延长,他才无奈的发现自己想的太天真了。
那些和自己断绝关系了的亲人们,那些被自己臭骂了一顿彻底翻脸的朋友们,尤其,是那些曾经和谭沛沛一夜风流,或者对她的生活知根知底的人们,将关于谭沛沛的风言风语传播的到处都是,不管是网络上还是现实中。
然后终于,公司中有同事从网络上看到了谭沛沛的艳照,并很顺利的八卦出了她曾经的风流韵事。
于是从那以后,同事和领导看待白匀江的眼光都变了,变得深不可测,流言蜚语,越来越清晰的传入白匀江耳中。
娶了破鞋的男人,甘愿戴绿帽子的窝囊废……
各种各样的诋毁攻击,化作了无数毒性猛烈的病菌,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侵蚀白匀江的每条毛细血管。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他辞了职,不敢再去上班了。
可是就算躲在家里,也依然避免不了小区里居民的指指点点,有些是的确存在的,有些可能是他的幻觉,但他显然已经无法分辨了。
他再也无法抬头做人了。
于是,所谓的义无反顾的爱情,就这样被自卑感彻底摧毁挫败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抉择,后悔了和谭沛沛走在一起。
尽管他拼命的掩饰,可是随着不能工作,只能靠卖出租楼的钱坐吃山空,他越来越焦躁,只能借酒浇愁,每当酒精的浓度击败理智,他便再也忍不住对妻子咆哮,他骂她,打她,希望她能立即从自己面前滚开,永远都不再回来……
然后,随着卖楼的钱剩余越来越少,经济越来越结局,他的抑郁和暴躁也越来频繁。
他坚信,所谓的爱情,是影视剧和小说里用来糊弄人的,它其实就是一坨狗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它根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