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芊芊的遗体就放在棺材里,没有换寿衣,脸色青zi,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棺材旁边跪着个丫鬟。哭得眼睛都跟金鱼似的。一看见人来,眼里就满是警惕。
段十一走过去,先朝灵位鞠躬,按着小草的脑袋一起行礼,然后才走到棺材旁边去看。
“他们是六扇门的人,不必紧张。”兰安慰跪着的绿翘:“说不定能还你家小姐一个公道呢。”
绿翘闻言,立马起身跑到小草身边,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道:“大人,我觉得我家小姐是被人害死的!您一定要查清楚!”
被人害死的?小草一愣:“为何这样说?”
绿翘眼泪又要下来了:“我家小姐不会这么轻生,本来还好好的拿着新发的首饰,只不过一个出门买胭脂的时间,奴婢回来就看见她…大人务必明察!”
小草点头:“你放心,我段十一出马,一定还你家小姐公道。”
段十一斜了她一眼,低头摸了摸钱芊芊的衣裳。
钱芊芊穿的自然是绸缎,起了些小皱。整个衣裳都皱巴巴的,加上衣裙下摆被撕裂,看起来狼狈极了。
“需要验尸。”段十一低声道:“看外面只能得到一点线索,更多的线索要仔细查看才行。”
不过这个时代,想验女儿家的尸,特别是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尸,那可是不容易的。人死了都讲究个清白。怎么可能随意给你看尸体。
所以一听这话,绿翘都直摇头:“这可不行,小姐死得已经让钱家没了颜面,再验尸…”
“我会验尸。”段十一媚眼一抛,娇嗔道:“我来验的话,没有太大关系吧?”
小草嘴角抽了抽,这死人妖,男扮女装原来藏着这么多心思。
绿翘看着段十一,倒是放心不少,回头左右看了看,抿唇道:“这位姑娘要验,奴婢可以回避。但是段捕头请与奴婢一同回避。”
小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男装,颇为不甘心地道:“我就站远点,不看不成么?”
绿翘坚决地摇头。
段十一笑呵呵地拍着小草的肩膀:“师父,男儿家要有自知之明。要非礼勿视,你搀和什么啊,快出去站着啊。”
“……”他喵的还知道非礼勿视?小草瞪着眼前合上的门,不要脸的禽兽段十一,也不怕钱家三小姐诈尸找他负责!
门合上了,段十一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将陈芊芊的外袍脱了。
丝绸材质的衣裳,皱巴巴地卷成一团。
除去里衣,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束腰。这个东西钱府里好像很多丫鬟都穿,用来显得腰细,白色的绳子一勒,就是杨柳小蛮腰了。
钱芊芊的脖子上勒痕由下往上,的确是上吊形成的,而不是人在背后勒的,伤痕的角度似乎就证实了,她的确是自杀。
段十一低头。再看了看她的鞋,绿色的绣花鞋,带着些泥土。
伸手拿了手帕出来,将口鼻都掩上,段十一念了一声“得罪”,便脱了钱芊芊的底裤。
“怎么样?”小草看着出门来的段十一,眼巴巴地问。
旁边两个丫头也期待地看着他。
段十一将脸上的帕子取了,叹息道:“看起来是自杀没错。死前应该受了不小的刺激,身上乱碰乱撞出了很多伤痕。”
绿翘一听就黯淡了眼神:“怎么会这样…”
“出事的时候,你留了你家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是吗?”段十一轻声问。
绿翘点头:“小姐是准备午睡的,奴婢将床都给她收拾好了,谁曾想…”
“孙少爷有来府上吗?为什么都会怀疑是他?”
“孙少爷经常从后院翻墙进来,调戏我家小姐。”提起那个人,绿翘语气里都是愤怒:“小姐顾及名节,没敢给人说,只是让护院更加小心些。没想到那登徒子还是那样胆大包天,将…将裤子都落在了小姐房里。”
小草倒吸一口气:“这么白痴?裤子都不穿,裸奔出去么?”
绿翘一顿,抿唇道:“大概是被人发现了,慌不择路跑的。”
“你家小姐死后,孙少爷什么反应?”段十一问。
兰都忍不住翻了白眼:“那纨绔子弟,以为有他叔叔撑着就无法无天了,现在估计还在青楼里泡着呢吧!”
这么牛?小草惊讶,看了段十一一眼。
段十一这叫一个同仇敌忾啊:“禽兽不如的东西,就该把他抓起来!”共见鸟才。
“是啊,姑娘也这么认为么?”绿翘哽咽:“大夫人还说我们是想讹了赵县令的秀女名额,才故意找事。天地为鉴啊,那孙少爷的确是该付出代价。”
“秀女名额?”小草好奇地看着绿翘:“那又是什么?”
兰轻轻一拉绿翘的衣裳,绿翘也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连忙道:“那没什么重要的,大人不必在意。”
小草不知道,段十一心里也清楚,秀女每四年由地方官员推选出来送入长安,这钱二夫人怕就是想用三小姐这次的死,换赵县令给她的四小姐一个选秀名额。
还真是一笔好买卖。
“验尸的结果我就先保留着,等你家老爷回来,得了允许,再报上去。”段十一柔柔弱弱地往小草怀里一靠:“好累啊,我想休息了。”
小草正站着发呆,腰上被使劲一拧,立马回过神来配合演戏:“啊,徒儿你没事吧?为师带你去休息啊。”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兰道:“二位跟我来。”
小草点头,扶着段十一跟着她走,从牙齿缝儿里挤着声音问段十一:“真是自杀?”
段十一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伸手指了指前头兰上衣下头露出来的白绳子:“女儿家用束腰,会不会特别累啊?”
小草茫然:“束腰是什么?”
段十一顿了顿,伸手捂脸:“对不起我问错人了,换个方式问你啊,我在你身上绑根绳子,你睡觉的时候取不取?”
“废话。”小草道:“当然要取了,不然睡得多不舒服?”
“那就对了啊。”段十一低声道:“钱芊芊的束腰没有取。”
小草皱眉,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段十一在说什么。但是…
“万一人家就喜欢捆着睡呢?”
“那你告诉我,有没有人喜欢穿着鞋睡啊?”段十一翻了个白眼:“还是带泥的鞋,这钱府不是规矩多,进屋子要换鞋么?”
小草放缓了步子,跟做贼似的嘀咕:“你的意思是…钱芊芊是被害的?”
“她的致命伤是上吊造成的,这个没有什么说的。”段十一道:“但是我很好奇,她在上吊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草挠挠头:“那到底是不是自杀,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段十一翻了个白眼,瞧着到地方了,一把推开小草,柔柔弱弱地进了兰准备的客房。
“这一间是段姑娘的,这是段捕头的。”兰道:“两间屋子是相邻的,有什么事,二位也可以相互知会。”
“有劳。”小草朝她行礼,笑眯眯地看着她出去。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门一关上,小草就蹦到了段十一身边。
段十一已经躺在了床上,嘴唇有些苍白地道:“我要休息,伤还没好完,你坐在这里。”
“坐在这里干什么?”小草眨眨眼。
段十一半睁着眼看了看她,道:“坐在这里想一下,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小草觉得这是一个深奥的哲学问题,于是便坐在段十一的床边想。
段十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薄薄的嘴唇有些干裂,一张脸即使易了容也显得憔悴。
小草看着看着他就走神了,这一路上他好像都很辛苦,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瞒得简直天衣无缝,她这么聪明,都半点没发现破绽。
转身去倒了杯茶,又拿了干净的手帕浸湿,轻轻擦了擦他的嘴唇。一个没忍住,又摸了摸他笔直的鼻梁,摸着鼻梁太舒服,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造物主真是不公平,凭啥什么好的都拿来造段十一了,而造她的时候,全剩下边角料,要不然她要是倾国倾城的,站在他身边就绝对一点都不自卑了。
看着他的脸发了会儿呆,小草越凑越近,越凑越近,近得都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细细的绒毛。
只差一点就能吻上他又干裂了的唇!
窗外阳光正好,夏天来了,大树的绿荫显得格外清凉。
段十一没睡一会儿就醒来了,侧头,小草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微微翻了个身,段十一看了看这丫头的脸,挑眉。
“睡着睡着,还能睡出鼻血了?”
流着两条鼻血的段小草同学沉默不语,装睡是唯一的出路!不然就等着被降龙十八掌拍出去吧。
段十一好像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伸了懒腰刚准备下床,外头兰就来喊:
“段捕头,段捕头!老爷回来啦!”
小草一个激灵就跳了起来,拿手帕抹了鼻血,精神十足地回:“马上来!”
段十一挑眉,看着这丫头跟疯狗一样冲出去,忍不住看看外头的太阳。
春天已经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