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住老三的手,跟祝老道走进工棚,一抬眼就看到在一张木板床上绑着极其粗壮的大汉。
汉子三十出头,身上的衣服多有破损,露出专属劳动人民的强劲肌肉疙瘩。
估计是知道我们进来了,汉子在床上一扭头,咧嘴冲我们一呲牙,张开布满了黄色烟渍的大嘴,吭哧,吭哧地使劲喘粗气。
啊,啊啊……
汉子啊啊叫着,眼神里全是呆滞,冰冷和木然。
祝老道往前走了几步,猫腰,小心伸出爪子在大汉身上来回摸了两下。
完事儿,他又伏底身体,对准大汉的瞳孔仔细瞅了瞅,接着他扭头说:“那个,大炮,你来,你瞅瞅,这家伙就是典型的饿鬼缠身。”
饿鬼?
我揣了奇怪,松开扯了老三的手,一慢慢走近。
到床前,祝老道指着汉子说:“你看他瞳孔,你看出什么没有。”
我低头,仔细看,不错眼珠地看。
看了又看,除了冰冷残暴没人性我委实看不出别的东西。正打算回身儿跟老道说呢。
突然,我听到砰砰两记绳子断裂的动静,下一秒,哥的小肩膀仿佛让大老虎钳给掐住了,猛地一紧,再就是疼!
我次奥!
我骂出声儿,是因为我看到了真相。
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汉子身上的绳子是被人,人工切断的,那上面有非常整齐的断茬,我他大爷地让祝老道给玩儿了!
祝老道很坏,他先是过来,悄没声儿地用他的手法将绳子断了,然后再引我过来,将我推陷凶险之境地。
眼么前,汉子伸手狠狠掐住我,抬头,张口,就要给我来一个吭哧!
我一急,向后猛地一挣,同时扭头骂老道:“祝老道你个三货!你,你干啥陷害我。”
祝老道点了根烟,笑咪咪地说:“那个,大炮啊,试试身手,试试你身手。”
我惨叫:“试你妹儿呀!你来呀,你试!”
吼的同时,我一扭头,正好看到搁这工棚后边儿一个天窗那儿,居然还有一个戴了安全帽的小脑袋。
我擦!这居然还有围观的群众!
现实已经不容我脑袋多想了,汉子第二次吭哧已经攻到,这一口,咬在我衣服上,嘶啦一家伙,我的美特斯邦威小外套碎了。
心疼啊!
我急了,拼命挣,却又挣不脱,这货的劲儿,无比大,手比钳子还紧,这……
正懵着呢。
祝老道突然高叫一声:“沉腰!坐马!打马步。”
我心中一动,上半身不由自主就松下来,然后向下一蹲。
祝老道:“脚指头抓地!拧肩,用八卦掌的拧裹缠绕功夫。”
“我他妈不会!”
“缠线会吗?你是线轴,这汉子的胳膊就是线。”
这么一说,我懂了。马上分开脚指头,抓住地面,接着让身体一拧。
祝老道:“抬手,形意十二形里的鳖拳,搭这汉子的胳膊。”
鳖拳?我又一愣。
“哎,就是王八,王八在水里用两个爪拔水游,你就学它那样,拔他胳膊。”
我脑中闪过一只大王八,然后伸了手,搭在了壮汉手臂上。
“掰劲!用鳖拳的掰扯劲儿!”
我一使劲,怒道:“掰不动!”
祝老道:“用内劲,你提肛,舌抵上腭,松手臂,坐跨塌腰,炸尾闾。”
炸尾闾?
“就是尾巴根儿。”
“我靠,怎么炸呀。”
“你……你想着那里有个炸弹,你用腰跨拧动,炸开它。”
祝老道的这句话,就跟一道雷似的,轰的一下子在我脑海炸响。这一瞬间,我没想起什么记忆,但我身体却会了一个动作。
沉腰,坐跨,虚领顶劲,松肩,拧腿,炸尾闾。
一系列的动作均在下意识的状态下完成,然后,我感觉尾巴根一疼,腰忽然像肚子一样,随呼吸而动,与此同时,小肚子有种很强的涨满感。
力量!
我一下子跟玩儿似的将壮汉的两条胳膊分开。
祝老道继续:“分掌托腮,退身撤步。”
我仿佛一个机器人,伸出手掌,让掌心向上,往前一冲,托住壮汉的下巴,十指一较劲,指头扣进下颌骨和脖子的间隙,然后脚下发力,身体向后猛地一撤。
扑通!
壮汉面部朝下被我拉倒在地上。
祝老道一阵风似的卷过来,伸手用手掌的拇指狠狠压住了壮汉脑后枕骨大孔的位置(这是个解剖术语)。
说来奇怪,那个地方一被按住,壮汉立马不动了。
接着祝老道一探手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个针板,上面别了一排比最大号缝衣针还粗的黑针。
老道伸两指拈针,在壮汉后腰,背部,脖子,脑袋,一共刺入十二根针。
搞定,他一拍手,笑吟吟说:“土法子,封他的生魂!生魂一封,七魄不转,肉身气机自然停固,纵使邪灵占了身子,也不过是块木头,根本动弹不得。”
做完这些,祝老道拿出一张符来。
这符在兜里揣的皱皱巴巴,他拿出,伸手捋过几下,然后又伸手对我说:“借你手来一用。”
我伸出了手。
祝老道拿住我手,二话不说,吭哧一口就给我手指头咬破了。
“啊!你干啥你!~你……”
老道嘿嘿一笑:“你血气方刚,借你血来一用。”
说了话,他将我流血的手指滴在那符上。
做完,他松开我手,移到壮汉头部,蹲下,伸出两根手指,捻住头顶百会穴上的一根针,来回动了几下,又向外一提。
呃……
壮汉嗓子里发出一记古怪叫声后,居然就睁眼抬头了。
祝老道也不说话,只把符拿了,在壮汉眼前来回地晃啊晃。
壮汉见到符,好像被我的鲜血吸引,瞪了一双眼珠子,不停地喘气,瞧架势恨不能钻进符里去。
祝老道脸上挂了笑,一个劲儿地摇啊摇。
又晃了四五下。
壮汉突然嗷地吼了一嗓子。
而那张符,砰!传出一记微小的爆破音。
音过,符上唰的一下子弥漫了数道淡蓝色的小火苗。那火苗极弱,但势头很快,眨眼功夫将符纸烧成了灰。但奇怪的是,化为灰烬的符纸仍旧不散,还保持着没烧着前的样子。
祝老道微微一笑,拿手从后屁股那儿扯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葫芦,他一口咬掉葫芦盖子,伸手示意我拿着。
我接过,祝老道将化为灰的符,放到手掌细细辗碎,又丝毫不剩地倒进了葫芦里。
我看的目瞪口呆。
老道干完了活儿,将葫芦盖子拧上,又重系回后腰,这才蹲下去,伸手嗖嗖嗖壮汉身上的针起了。
十二根针被拔起,老道一拍壮汉脑门子:“醒吧,兄弟!”
壮汉忽然就睁眼了,然后眨了眨,一脸呆愣地坐起,打量我们说:“你们干啥地呀,干啥玩意儿,上我工棚啊,还有,我这……我刚才不是进那个地洞里了吗?这,这怎么搁这儿了?”
祝老道一笑:“兄弟,你进地洞,让里面熏了下,闭过气了,我是李总请来的医生,帮你把气顺过来。”
“啊……这么回事儿啊。”壮汉摸了摸脑袋,又揉了揉下巴说:“我次奥,这下巴壳子咋这么疼呢?”
祝老道一笑。
“行了兄弟,你老板还让我们帮他干点别的事儿,这没你事儿了,走吧。”
“行,那先走了哈。”
壮汉狐疑瞟我们一眼,拧头,闪身,遁了。
等汉子一走,我立马围了祝老道:“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方法?”
祝老道嘿笑说:“钓鬼!那饿鬼最喜的就是血食。你身上血气正旺,饿鬼见了极是喜欢。我就将你的血滴在符上,引饿鬼完成飞蛾扑火这一过程。鬼入符中,便被符中力量所束,再纳入那只葫芦,便可选个日子,给他超度散去了事!”
我听了只觉得玄妙无比,正要感慨几句,冷不丁工棚外有个娇生生的小动静儿念:“纯是多此一举!道家一记震七魄,就可将那条饿鬼震出,再以真言颂诵,一句真言,引得天地共鸣,超度众生,瞬念之间,便可将其超渡了。又何必弄这些麻麻烦烦的手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