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三魂弱到爆,先前才在陈家棺材店里已领教过骆昆的驭尸紫金铃的厉害。
若不是那老秃驴太过自以为是,小瞧了我,而且也有玩虐并且激发我凶性的想法,恐怕我早就成了他的尸儿了。驭尸铃声在我年少的心里,其实是留下了阴影。
这一番听到这铃声,虽然隐约,离得挺远但也是那般强大,让我这弱弱的三魂承受不了,心头恐惧瞬间漫延。
来不及感受被司马幽容一搂的莫名悸动,我痛苦地捂着双耳朝远方望去。这一捂,竟然听不到铃声了,才感觉好受多了。
而这铃声,是不远处的山谷里来的,谷里还有一条幽幽流淌的小河。铃声与紫金铃的声音不太一样,显然不是骆昆所为,这老秃驴现在不知躲在哪里发恨呢!只要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也就放心了一些。
司马幽容明显没有受到铃声的刺激,但也是听到了,马上松开我,和我并肩站在路边,朝着山谷那边望去,问道:“老师,那铃声好奇怪,你很难受吗?”
离司马幽容挺近,不但能闻到她身上淡然幽远的处#子清香,也能听到她的声音。我扭头看着她那平静中又带着些许关心的眼神,点了点头,叹道:“是啊,这铃声让我很难受。它是驭尸道人的驭尸铃声,对于我这种三魂极弱的人来说,简直是厉害得要命。稍不注意,我就会丢了小命。你人魂强壮有力,应该是不会受影响的。”
“哦……”司马幽容反应还是那么平静,又望向山谷那边,才说:“是的,对我来说,那只不过是古怪的铃声而已。”
我点了点头:“是啊!你的人魂之强大,恐怕是悟道期甚至是离尘期的驭尸道人也拿你没办法的。也许,你天生就是他们的克星。”
“悟道期?离尘期?”司马幽容扭头看着我,有些茫然,但眼睛里马上又自然充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求知欲望之光,“老师,铃声已经没有了,能给我讲讲吗?”
“哦,没有了就好啊!行,咱们边走边讲吧!”我听得颇为高兴,看着山谷,松开了耳朵。反正,只要不讲精魄,我这个老师也还是愿意当的。
可我刚刚想回头转身,身体突然僵住了,头皮一阵阵发麻。目光在那山谷小河上收不回来了,也忍不住愕然一惊:“啊……”
“老师,怎么了?”司马幽容本来都要前行了,见状随意问了一声,便随我视线望出去,马上淡然地“哦”了一声,才说:“原来,那里有好多尸体。”
我真是服了我这“学生”了,说得那么轻松淡然啊!可那山谷的小河里,从那边山脚处的上游方向,漂下来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是仰面朝天,身上只着一条裤衩。
尸体密布在河道之上,多如过江之鲫,随波向下游漂着,整条河道简直就成了尸河。看不见流水,只看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尸河在流动着,不断地流,看得人汗毛倒竖。虽然这些尸体没有什么厉尸的实力,更不用说玄铁尸将了,但要是被驭尸道人操控起来,那攻击力也实在是太恐怕了。
那驭尸铃声赶的正是这些尸体,驱它们启动之后就不管了,但也不知道要赶到哪里去,也不见驭尸道人在何处。但能奴驭这么多的尸体,那驭尸道人的法力得有多强悍啊?我已经无法准确估计了,据《阴阳秘卷》所述,只怕已经是个离尘期的驭尸老怪物了吧?
这个老怪物是谁?我们这一带属于南方,从驭尸道人的势力范围来看,应该这老怪物是南派驭尸活人墓里的三大老怪物之一吧!
活人墓门派挺壮大,管辖了西南、南方的势力范围。其墓主农喜年,左碑使兰贵芳,右碑使孟长丁,三人是阴阳正道与鬼谷宗大决战之后,活人墓仅残活下来三大老怪物,实力高深恐怖。当年的大战中,他们就都是离尘后期的境界,差一点就能一步逆凡登仙了。
算起来,农喜年身为墓主,只怕不肯轻易到云山这样的小地方来。也许,现在这驭尸道人就应该是兰贵芳或者孟长丁二者之一。
想想这样的老怪物,我也不禁背后升起了白毛汗来。《阴阳秘卷》里,爷爷对他们是有备注的,倒没有备注上骆昆,也许骆昆也不过是活人墓三大老怪物这数十年来培养出来的小角色而已吧?
看看那尸河里尸体数不清的数量,我已然无法想像了当年的大战之后这数十年间,活人墓发展到什么样的强大境地了呢?三大老怪物当年重伤,恐怕现在也恢复得不知多厉害了吧?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自己这本事,还是赶紧离开路边吧,要不然让老怪物发现,点子就背到家了。那种怪物,隔着这不到二百米的距离,还能看不到我不成?只不过,鬼谷宗之仇,早晚也是要报的,我身为光棍宗主,也不得不立此大志。这其实也不叫报仇,而是解掉孽缘,很高大上的感觉,但道路很艰辛。
我马上认真对司马幽容说:“走,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会有危险。”
司马幽容只是淡然地“哦”了一声,跟着我快步前走。她虽然趿着大鞋,但依旧显得步履如仙,淡定的风采始终不变。
不多时,我们转进了一处山崖背后的路段,山崖遮住了尸河,我这才心里安然了不少,也感觉到后背都湿了。
我看了看前面的地势,山势更高了些,雨绵绵,雾气腾,有溪流,但没有河道,心头更安。可我不解,活人墓搞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不怕沿途的山里老百姓看到?虽然山里人少了,但也并不是没有。而活人墓此举,到底所为何事?
我正在想着要不要报警,司马幽容又问起了刚才关于阴阳修道实力的问题来。我便也不多作思考,给她讲解了起来。也许吧,这样的事情我还真是管不了,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报了警,警方也解决不了,还得对我们进行目击盘问,时间大把地浪费掉了。
不知死活管闲事的阴阳师不是行正义,而是当傻逼,这是三风爷爷批注《阴阳秘卷》时的原话。
当我们二人沿着省道通往赵家庄园的小路走了约一公里的样子,来到一处谷地外面。
那时天光暗了不少,但我目力惊人,四望一回,心中震骇非常。虽然我对《阴阳秘卷》所载阵法与风水相关的学习只是疯狂地机械背诵,但我也看出来了,赵家庄园所处之地极为凶险。
简单地说,赵家庄园几乎处在一片绝谷之中。这绝谷四方高山耸立,山上草木稀疏,山势并不陡峭,仔细观察之下,这四面山势赫然如同一只朝天翻伸的巨形怪掌。连接这掌的手臂,正是我和司马幽容所站立之处,一片开阔的山沟,若不细看,你看不出来那是一只几乎有完整小臂的手掌。那掌心之处,烟雨蒙蒙之中,有灯光亮着,那必是赵家庄园之所在。
这样的地势,在我们阴阳学术中非常罕见,称做“逆天煞爪”。这样的爪内,地下必生逆天之物,是为邪物,一般阴阳师是绝对镇之不住的,阴阳高手也不知要多少人的合力才有可能办到。
我忍不住停下来仔细观察,果然有许多的发现。逆天煞爪所在的山丘、沟谷里,长满了鬼拐野桃、鼓球红柳、爆筋老槐、避鬼黄桷等僻邪树木,有的树龄已不止数百年来计算得了。老树死而不伐,新树旁中生。树种得极有规律,按着阵法走势来的。
树林里的草地上,到处都是一些发黑的石头,大大小小,造型怪异,按着某种常人难以捉摸的方式排列,满山满沟连成一片又一睛。
我带着满腹惊愕看了良久,连一向心性平和的司马幽容都有点站不住的感觉。她说:“老师,你到底在看什么?”
扭头看着暗暗天光下的司马幽容,她又多了别样的风姿,让人心神恍了恍。不过,与她接触久了,她的纯良无邪,确实让我感受很多;而且潜悄悄的,她不时的风情动荡,竟像是在磨练我对美#色的抵抗力一样。这一路走来,我多少还是有些适应她了,但依旧还是不能多看她,看多了心邪自然生,她就是有这般的魔力。
我淡淡地笑了笑,又举目四望了一回,缓缓道:“万木异石镇煞阵,万木大阵七七四十九连环,异玄石小阵九九八十一相扣,镇诛天妖邪,谷外鬼类异邪休想踏进分毫。山谷四方每一座山头,必然各自浅埋着一块传说中的五彩补天神石。方圆十公里之内,必有三十六块来自昆仑山的八荒神玉,暗埋在山尖、谷地,玉上刻写有太上密符三十六大禁咒符。赵家庄园正门口更有一块千斤主玉,刻写太上密符全篇;主玉之下,压着来自归墟的万年神龟。若龟亡,阵破,地煞出,此方大劫!看这阵形树木之龄,只怕是很早很早之时便已存在,而阵破之日,怕是要越来越近了。”
说完,我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头震撼非常,扭头看着一脸茫然得迷人的司马幽容,再也笑不出来。我本喜悦,因为竟能识出这等在《阴阳秘卷》中所记载的上古阵法,其造价只能以亿计;但我焦忧此地到底镇着何种妖孽,竟镇如些漫长岁月,如若那归墟万年神龟死亡,恐怕云山县要大灾了,届时何人才有拯救苍生之力?
但我敢肯定的是,赵家四十年前外来此地,必是受命于此,而赵家竟然真是我鬼谷宗传承之人啊!难怪他们隐世低调,故作清傲,不与县城陈家、孙家相来往,显然是因为身份之故。而我鬼谷传人所作所为,如何又能论为邪道?
我想起三风爷爷在《阴阳秘卷》中所批注的,当年宗主叶寒风座下四大弟子之老四赵淳意,赵家莫非正是他老人家的后裔?说起来,赵家有后,这是幸运;但也注定了另一场旷世争斗,因为我已经很明显地觉察到了:我和赵越正,甚至还有身边的司马幽容,我们的命运将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至于已逝的林修兰女士,只怕也是鬼谷宗其他弟子传人吧?而叶宗主大弟子南宫问天、二弟子萧清河、三弟子郑道奇的后裔或者传承弟子们,他们如今又在哪里?
恍然之间,我遥望着灰暗的天空,久久不语,心潮已然起伏动荡。有人说未来是不可预知的,但我已经感觉到了另一场波澜壮阔的厮杀,兴许血流成河,更为惨烈,但它早已随着我的出生而悄然拉开了序幕。这命途之上,还有多少的风雨、磨难在等着我?未知,但肯定有!
茫然的司马幽容问我:“老师,你说的阵啊神玉啊好奇怪,我不懂,能讲讲吗?”
可我却向天扬起双手,长声啸吼:“让未知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司马幽容突然冒了句:“老师,你好酷!”
我来不及微笑扭头,身形再次一震,瞪眼直望那边高峰天际灰暗蒙蒙之处,惊愕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