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没回自己屋子,她和两个小宫女在廊下踢毽子。毽子上那漂亮的羽毛是大皇子专门让人给她送来的,除了看话本子,她现在最喜欢的便是踢毽子了。
前世,她不会踢毽子,她也害怕羽毛,无论多么漂亮的羽毛,她全都害怕。
琳琳告诉她,她之所以会害怕羽毛,是因为紫苏当着她的面打死了秦家小子的鸟,那只鸟是她的心理阴影。
有一次,琳琳进宫时,教她学会了踢毽子,让她偶尔踢踢毽子,说不定就能走出阴影。
琳琳还说,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的,只能靠自己。
现在她喜欢上踢毽子了,她也不怕羽毛,她还常常亲手去喂太后养的金丝雀。
身后传来太监说话的声音,三公主转过身来,看到了正从殿内走出来的皇帝。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父皇,皇帝脸上的神情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阴郁,此时已是掌灯时分,灯光下的小女儿,正裂开小嘴儿冲他甜甜的笑。
皇帝伸开手臂,温声说道:“佳卉,来父皇这里。”
三公主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下一刻,她便如小鸟一般飞了过来。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回屋去?”皇帝慈爱地问道。
“佳卉在踢毽子啊,踢毽子就不觉得冷了。”三公主笑着说道。
皇帝摸摸她的小手,小手热呼呼的,果然不冷。
“原来佳卉喜欢踢毽子啊,父皇以前都不知道。”何止是不知道女儿喜欢踢毽子,他也不知道几个儿子的喜好。
“因为父皇要操劳国事啊。”小女娃声音软软的,像极了包着糖芯的汤圆。
皇帝苦笑,他年轻的时候最喜欢钓鱼,后来那些大臣们说这样不好,会玩物丧志,所以他就不再钓鱼了,再后来,他一心扑在国事上,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位英俊倜傥的皇子。
这些年来,他的确在操劳国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他不知道,他身边的那些人,那些他用真心对待的人,却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变成了陌生人。
“父皇不开心吗?”小女娃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皇帝摸摸女儿的头,叹了口气:“父皇是被人蒙骗了。”
小女娃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前世她也被人蒙骗了,琳琳说上天对她眷顾,让她只记得最美好的时光,却忘记了所有的不幸,可是那次在二皇子府,当她得知赵谦的险恶用心后,她还是很难过,只有被人蒙骗过,才能感受到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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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学着华静瑶的样子,使劲儿甩了甩头:“忘了,忘了,所有的不开心,全都忘了。”
皇帝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指刮了刮三公主精致的小鼻子:“父皇却不能忘,父皇会永远记住,引以为戒。”
三公主眨眨眼睛,她想起几个月前,华静瑶带着她从二皇子府回来的路上说过的那些话。
她咬咬嘴唇,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心里的话,她的小表情看在皇帝眼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可爱。
“佳卉,你想说什么?”
三公主鼓足勇气,用她那稚气的声音说道:“父皇若是不想忘记,那就让所有人全都知道,让所有人全都不能忘记。”
让坏人做的坏事大白于天下,就如那天她趴在太后腿上嘤嘤哭泣,让皇帝和太后知道,二皇子赵谦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渣渣。
夜风袭来,灯光摇曳,皇帝怔怔一刻,终于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无论好的坏的,美的丑的,那就让一切大白于天下吧。
一更天,夜已漆黑,华静瑶在绣园里与猫小狸共进晚餐,世态炎凉,就在昨天,她还是公主娘的心肝宝贝,一夜,也仅仅过了一夜,她便成了多余的人。
她回府后,便如往常一样去了锦园,可是她娘不在,丫鬟说她娘去了跨院,安抚她爹那颗受伤的心灵。
然后,到了要用膳的时辰,她又巴巴的过去,这一次她连锦园也没能进去,尤嬷嬷让人直接把她挡在外面,让她自己回绣园吃饭去。
她是个马上十三岁的大孩子了,可以独自生活了。
一人一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对方的饭可能比较好吃。
正在这时,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进来:“姑娘,沈四公子在后门呢。”
“谁?”华静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是听错了吧。
“沈四公子呀,后门的婆子就在外头,她说沈四公子在后门,说是有关于案子的事,挺急的,婆子说您若是不见,她就给回了。”小丫头说道。
案子的事?
华静瑶离开顺天府的时候,沈逍还没有从宫里回来,那时她被吕夫人和华静玟的哭天抹泪弄得心烦,黎府尹审完,她没有再等,就动身回府了。
是不是皇帝那头有新的动向?
查到徐老帝师和严老夫人,又查到隆安郡王,皇帝觉得没面子了,又不让继续查了?
真不是华静瑶想多了,而是五年前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因为徐老帝师死了,所以皇帝就把这个案子挂起来不查了。
她和沈逍好不容易才让皇帝同意继续调查,现在真相大白了,若是这个时候,皇帝又再反悔,那么前边这一个来月,他们做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还有死去的那些人,比如孟鑫。
孟鑫参于贩卖考题,他当然有罪,但是操控这一切的人,才是真正的罪无可赦。
华静瑶想起孟鑫拖着残破之躯死在粥棚里的情景,暗暗握紧了拳头。
若是皇帝舅舅真的不让查了,那她就到大理寺去敲鸣冤鼓,她敢,她真敢。
“请沈四公子进来,把沈四公子请到云望阁下面的那间小厅。”
云望阁下面的那间小厅是尤嬷嬷给丫鬟婆子训话的地方。
沈逍披着一身夜色而来,面无表情,眉眼眸光却意外柔和。
“陛下是不是要把这个案子盖上了?”看到沈逍,华静瑶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沈逍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从始至终,陛下一言不发,直到我说完了,他挥挥手,示意我退下,我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