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很多孙辈,膝下也不缺承欢之人,可是真真正正被她当成娘家人的,就只有沈逍一个了。
大多寒门小户的女子,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高门大户的女子,十之八、九是时时刻刻把娘家当成靠山,在夫家受了委屈,首先想到的就是让娘家给自己撑腰。
太后已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却仍然不能免俗,如今看到沈逍回来了,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杆也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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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宫门深似海,外人只当她顺风顺水,只看到她母仪天下,却不知道那些年里她如履薄冰,日思夜盼,盼到公爹死了,她做了皇后;冷枪暗箭,步步为营,好不容易熬到先帝驾崩,她做了太后,这才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过去的那些年里,她表面风光,实则冷暖自知,丈夫的心早就不在她这个青梅竹马的元后身上了,那些豆蔻年华的美人层出不穷,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可能早就撑不住了,可若没有永国公府这棵大树,她的儿子也不会顺风顺水登上皇位。
后来,她的兄长死了,侄儿死了,两个侄孙一死一病。
无数回,太后蓦然回首,身后只有一群面色凄惶的太监宫女,那棵为她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没有了……她没有了来处,等待她的只有那条通往皇陵的路。
而现在,沈逍回来了,虽然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可是太后却知道,她又有娘家了。
从今往后,永国公府不再是一座空荡荡的宅子,那里是她的娘家,那里有她的娘家人。
太后已经决定了,明天就把那些和她有交情的老太君老夫人们请进宫里,把京城里适龄的姑娘全都写下来,她每天拿出一个时辰召见这些姑娘,每天见一个,一年就能见上三百个,京城里的见完了,顺便把南北直隶的也全都见了,虽说要挑个顶好的,可是三百个里面也总能挑出三四个不错的。
到时沈逍的孝期满了,就让沈逍和这三四个姑娘一一相看,她是个开明的老人家,若是孩子自己不喜欢,她是不会强求的,当年给皇帝选正妻,给昭阳选驸马,还不都是遂了他们自己的心意?所以这一回,她先挑出几个,再让沈逍在这几个当中挑个喜欢的,这样一来,这个未来的侄孙媳妇,不但是沈逍自己喜欢的,也是她满意的。
太后只是这样想了想,便觉得身轻如燕,百病全消。
什么?你说哀家有个侄孙正在办丧事?胡闹,哀家的侄孙活得好好的,福大命大,长命百岁。
华静瑶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对太后说道:“外祖母,瑶瑶带着三公主去您的花房里看看,好不好?”
太后早就不哭了,这会儿正沉浸在挑选侄孙媳妇的喜悦中,听到华静瑶这么说,便笑道:“你是不是琢磨着把哀家的花儿全都搬你们府里去?”
华静瑶佯装吓了一跳,道:“外祖母您能到顺天府升堂审案了,天呐,您还给不给人耍个小聪明了,黎府尹若是知道了,一准儿把他那个青天的称号双手送给您。”
太后伸手,对侍立一旁的女史道:“快拿个物件过来,哀家要打这个多嘴的小猴儿。”
女史连忙笑着递上一只绣工精致的荷包,太后抓过那只荷包朝着华静瑶扔过去,华静瑶一把接住,从荷包里掏出几张金叶子,嘟着小嘴,道:“又是金叶子,真俗。”
“嫌俗就还给哀家。”太后斥道。
闻言,华静瑶慌忙把金叶子塞回荷包,又把荷包系在腰上,晃着脑袋得意洋洋:“您给都给了,不带要回去的,再说了,这等俗物还是让外孙女儿替您收着吧,嘻嘻,多多益善。”
太后被她给气乐了,对沈逍说道:“你别看你这个小妹妹调皮捣蛋,她小时候就像佳卉这样,又文静又乖巧,自从跟着大哥儿破了几件案子,就变成这个样儿了,你看你看,连哀家的东西她都敢抢,你这孩子一看就老实,可别让她给欺负了。”
华静瑶都想顺手撕开沈逍的画皮,让太后她老人家看看沈逍的黑心肝。
您是老眼昏花了,居然认为沈逍老实?
沈逍连连点头,目光纯净,笑容谦逊,天呐,这人还真会演戏,他若是涂脂抹粉去登台,保证赛过那个小粉楼做头牌。
她懒得再看沈逍装模作样,牵上三公主便往外走,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你若是敢动哀家那盆十八学士,以后别想再拿哀家的金叶子。”
华大小姐保证不会动那什么十八学士,花花草草对她而言,就只是洗澡用的花瓣和香喷喷的花露。
她之所以要去花房,只是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三公主亲亲抱抱。
三公主被她牵着手一步并做两步往外走,皱着小眉头,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到了花房,华大小姐冲着跟在后面的两名宫女说道:“我和三公主要说悄悄话。”
两名宫女连忙退后几步,小艾走上前来,说道:“两位姐姐,咱们到那边喝茶去。”
宫女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小艾去了。
见旁边没有人了,三公主把小手从华大小姐的手里抽出来,板起小脸,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些日子华静瑶都很忙,因此也没有进宫,现在一看,她感觉三公主又有了变化。
莫非是恢复记忆了?
花房里有桌有椅,还有一张湘妃榻,这都是为太后准备的,因为太后偶尔会来花房里坐一坐,有时还会半靠在湘妃榻上听小宫女念佛经。
华静瑶在桌前坐下,用胳膊支着脑袋,似笑非笑看着三公主:“这里没有别人,你说实话,为何会这样讨厌我?”
三公主咬咬嘴唇,说道:“我早就说过了,因为你不是瑶瑶。”
早在广济寺里,三公主便说过这句话,但那时的三公主只是一个凄凄惶惶的孩子,而现在三公主虽然也还是个孩了,但是目光沉稳,神情坚定,华大小姐几乎立刻肯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