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三哥,你看我,看我看我看我。”张十二少指着自己的鼻子,凑到骆仵作面前。
“看你做甚?”骆仵作不明所已。
“你看我的骨头有何与众不同……”
张十二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巩六拽到身后:“骆三哥,骆三爷,三大爷,你看看我,我是不是……”
“肃静!”凭空传来一声娇喝,张十二少和巩六停下撕扯,看向坐在一旁的华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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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大小姐没理他们,而是对骆仵作说道:“您说沈逍和小狸是同一个人?”
骆仵作摸着下巴,略有些迟疑:“除非世上有两个完全相似的人,可事实上,就连容貌相似的孪生子,在骨骼上也有差异。”
张十二少和巩六佩服得五体投地,以前只是知道骆家人会相鸡,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这鸡厉不厉害,现在才知道,骆家人隔着衣裳隔着皮肉,就能看到人的骨头。
“秦大哥,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没有,咦,你为何没有反应?”巩六终于放开了张十二少,扑到秦崴面前。
秦崴云淡风轻,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掌,把巩六的大脸拨到一旁。
这也值得大惊小怪?这一届的少年人定力不行啊。
想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骆炯给尸体开膛破肚时,他只有十岁。他把这事藏在心里,谁都没告诉,哪像这两个二货,就像是深山老林里的野黄鼬修成人形,见到夜壶都要大惊小怪,以为那是传说中的涮肉锅子。
耳畔再次传来华大小姐的声音:“可是我听过他的声音,和小狸不一样。”
对啊,就在他们几人去永国公府之前,华大小姐已经把之前见到沈逍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沈逍的声音与小狸不一样。
骆仵作揪着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儿,摇摇头,他擅长的只是五脏六腑,骨头皮肉。
“这个我知道,你们等着。”巩六又跳了起来,打开门跑了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巩六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处距离翰林院很近,这家茶楼做的便是翰林院的生意,因此,其他茶楼里说书的唱曲儿的,这里全都没有。一楼是散桌,常年有两位琴师在这里抚琴,琴声古雅,不染凡尘。
巩六出去,雅间的房门没有关上,隐隐的有琴声传来,虽然隔得远,听不清楚,但是屋里的几个人却不由得安静下来。
时间在若隐若现的琴声中缓缓流淌,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巩六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一袭粉红色的衫子,眉清目秀,唇上还点了粉红色的口脂。
“这是在天香楼唱曲儿的小粉楼,我让他唱几句,你们听听”,巩六眉飞色舞,又对小粉楼说道,“别忸怩,把你的绝活儿全都拿出来。”
“好嘞,几位客官你们听起来。”少年语声轻脆,如柳枝上的黄鹂鸟。
可是下一刻,少年的声音却徒然变了。
“想当年沙滩会一场血战,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只杀得杨家将东逃西散;只杀得众儿郎滚下马鞍。”声音浑厚中透着阵阵悲凉,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华静瑶无法想像,这把粗犷的嗓音竟然是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娇柔少年唱出来的。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声音婉转哀怨,说不尽的缠绵悱恻,道不尽的相思入骨,这分明是个二八芳华少女的声音!
“客官,老妇人这厢有礼了”,少女柔嫩的声音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苍老妇人的声音,这次却不是唱的,而是一口京城味儿的官话,“老妇人今年六十八,邻居有个老王八,天天半夜……”
“闭嘴,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些污秽之词休得再说。”秦崴喝斥。
他的话音方落,便看到华静瑶和骆仵作全都看向他,邻居那个老王八,天天半夜干什么啊?
秦崴做个深呼吸,他若是让华大小姐听到这些东西,老太君知道了,非要拿小杌子砸他不可。
“巩六,你带他来,就是要让我们知道,这世上有人能够变换成不同的声音,对不对?”华大小姐开口问道。
巩六重重点头,瞧瞧,虽然他不会看人骨头,可是他见多识广啊,就这小粉楼,虽然小有名气,可是秦崴这种官老爷,华大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又岂会得知。
“很好”,华静瑶显然很满意,可是她话锋一转,说道,“可是小狸没有这样的本事,我从未听他改变过声音。”
话一出口,华静瑶眉头微动,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大脑中却又一片空白。
“说不定他是故意想要隐瞒”,巩六说着,摸出一锭银子,抛给小粉楼,说道,“拿去吧。”
小粉楼接了银子,打个千儿,欢天喜地跑出去了。
雅间内重又恢复了安静,巩六干咳一声,对华大小姐说道:“画皮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那个小狸就是这样,你在这里千方百计寻找他,可他见到你却还要装模作样,假装不认识你,这种人……”
“小狸不是这样的人,沈逍不是小狸,不是!”华大小姐斥道。
巩六耸耸肩膀,书上说得真对,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华大小姐面沉似水,说完那几句话后,便紧抿嘴角,一言不发。
此时已近黄昏,从窗子里望出去,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下衙的官员,也有回家的小吏。
“看,那个是沈逢吧。”张十二少指着街上走过的一个人说道。
沈逢?
沈家二房的那个,前世袭了永国公爵位的沈逢?
华静瑶站起身,走到窗边,顺着张十二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居高临下,看不到沈逢的正脸,可是也能看出,那是一个非常俊美的少年。
“原来沈逢生得这么好看。”华静瑶忍不住说道。在她的想像中,沈逢应该是个獐头鼠目的猥琐男,否则怎么会男女通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