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sage24.彻骨的恐惧

那时的黄姗旖自然不曾想过这个被她单方面认定为智商和情商都不是很高的孩子能根据这些信息做出这样缜密的猜测，她本人也没有做出过类似的思考，在她还在埋怨着为什么这样变态的系统会选中自己，并且还在琢磨着怎么利用这种令自己所不齿的系统为自己牟取一定的利益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不算起眼的少年却已经在想开发这种系统的那群人背后的阴谋了。

当然，那时的黄姗旖也完全没有想到几年后自己身边又会出现一个少年对自己说了同样的内容，但好在当易晨最初对她说出这番观点的时候，她便深入的去思考了一下他的这些观点，并且也切实的觉得这些内容确实是有一定的说服力的，所以当后来郑文成对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才没有做出和当年一样惊愕的表现；只是郑文成不知道的是，在这时黄姗旖第一次知道还可以有这些想法的时候，她的表情宛如见到世界毁灭一般的紧张和错愕，但在一般人眼中，这种有些夸张的表情自然也是很滑稽可笑的，黄姗旖很庆幸这种傻乎乎的表情自己没有将其展现给郑文成。

虽然即便是在当时黄姗旖也知道易晨的这套观点没有证据支撑，硬要推敲的话其实也不能说完全的站得住脚，而且她也并不是那种事事都愿意去琢磨其中可能所蕴含的阴谋成分的极其阴谋论的人，但当易晨已经把他的实验过程和逻辑分析都清清楚楚的摆在黄姗旖面前之后，她也很难不去思考或许易晨的观点是正确的这种可能性，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不到万分之一……

就在黄姗旖因为思考易晨的这番话而微微出神的时候，易晨却毫不在意自己说了一番很惊人的话语的继续大口吃着自己利用能力制作出来的食物，因为黄姗旖没有对他之前的推测做出任何反应，所以他以为黄姗旖对自己的发现不感兴趣，因而有些无奈的改变了话题说道：“那么姐姐，我们可以开始聊正事了吗？”

“呃？哦！”黄姗旖这才稍稍回过神来：“你想知道什么？”

明明是她主动来找易晨询问对方状况的，结果因为易晨对她说出的话语太过令她震撼，干扰了她自己的思路，导致她连自己的目的都变得模糊不清了；而她的这种暧昧的态度自然也让对话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她的态度自然是让易晨有些不知所措，他带着微微有些疑惑的表情问道：“姐姐，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

“哦，对！”黄姗旖这才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询问道：“我是在好奇，你为什么要来到这座城市，我想要知道你的目的和动机！”

“哦……”易晨猛地咬断了自己口中的三明治的火腿肉，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的询问道：“所以，姐姐你来找我的目的，果然是对我的威胁性进行评估吗？”

黄姗旖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这是自然吧，只不过因为之前看过你的资料，觉得你应该不是什么危险的角色，所以我才会像现在这样跟你坐在这里进行谈话，不然我根本不会来找你，而是时刻提防着你会不会主动去袭击我；而且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面，你确实也没有做出来打扰我，或者伤害我的事情，甚至好像都没有对我的存在进行过任何的调查，所以我也粗略的判定你对我应该没有威胁，因而来向你确认这一点，当然，如果你真的想要做我的敌人的话，我自然也是不会手软的，如果你这样表态的话，那么今天咱们的谈话就到此结束，我现在就告辞，并且在自己的学校等待着你随时来向我挑战！”

对于黄姗旖这番有些像是来下战术的言论，易晨反倒是有些预料到了，他以黄姗旖几乎没有察觉到的口气低声说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而望着黄姗旖在说完这番话之后就摆出的有些紧张刻板的面孔，易晨轻微的叹了口气，解释道：“姐姐能粗略的判断我对你没有威胁这一点就已经很让我感激了，而且正如姐姐所预测的那样，我确实不打算成为姐姐的敌人；我承认，在这样一个变态至极的系统当中，成为信息管制者的人确实应该是对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不信任才对，但我相信姐姐应该也相信这样的系统当中也有不想做出那种违背常理的人存在吧！抱歉，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这样吧，我简单的询问姐姐一个问题，即使信息管制者可以随意享用人类这种生物，把他们当做普通的食物一样进食，姐姐你会在正常情况下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吗？”

黄姗旖直率的摇了摇头，易晨也进而表示道：“没错，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我也不会做！同样的，信息管制者那种通过同类相残提升自己信息量上限的做法我也认为是极其错误的！我不想与任何人，或者信息管制者产生冲突，能过好自己平静的人生就好，我是这么打算的，现在的我还是太过于弱小了，在遇到那种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只有四处逃亡的份，但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在这样的夹缝之中生存，能在这种绝望的世界中完好无损的存活下去！“

”我不知道姐姐在这一点上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见解，但对我而言，活下去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事情；遇到危险的话，我会立马逃走，遇到强大的敌人的话，我也会尽可能的不做出会激怒对方的事情；总而言之，我想活的非常自由，非常平静而已，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所以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敌人，也不会做出伤害姐姐的事情，姐姐当然也可以大胆的信任我，只要你能接受的话，你可以随意的对我进行风险评估，总之，能和姐姐和平共处的在这样的城市当中生活下去我就很满足了。“

”之前我没有主动去找姐姐进行接触也是同样的道理，虽然我也看过姐姐的资料，知道姐姐大体上是个和我差不多的，没有被这个系统扭曲了心智，还保持着自己健全的人格人性，低调的存活于人类世界之中和人类所指定的法则之下的信息管制者，但既然我所追求的就只是最平静的生活，那我自然也没有必要非要与这样的姐姐见面不可；同样的，其实我觉得姐姐如果对生活采取同样的态度的话也完全不需要来与我进行接触，因为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的实力根本无法战胜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我会突然袭击你这一点；而对我来说，只要姐姐不对我发起攻击，我相信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互不干扰的一起在这里活下去；我信任姐姐，所以也希望姐姐能同样的信任我，如果姐姐能接受这样的我的话，之后的日子里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他说完这些友好而真诚的表态之后便把手中剩余的三明治全部塞到了嘴里咀嚼完毕，进而去撕开旁边的另一份食物的包装。虽说他这个时候是发自内心的想要与黄姗旖握握手来进一步的表示自己的友好的，但因为黄姗旖明显没有那种表示，所以他也不过分的对这个虽然很温和但仍旧与他不是很熟的大姐姐进行过分亲昵的互动。

虽然此时，即便把三明治吃光之后易晨桌面上摆放的食物还剩余很多，但相较于之前，他已经将一些食物进行重新合并了，所以现在桌面上残留的食物都是他本人非常喜欢的食物种类无疑。

他一边将拿在手里的牛肉饭的饭盒盖掀开，掀开之后它就如同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了空气当中，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的吃着盒饭里的食物。

“对于我来说，信息管制者这个系统其实也还蛮有趣的，虽然我无法再品尝到人类世界的那些美食了，但这些食物的味道也确实相当不错；而就我个人而言，那些比较无聊的信息我确实也蛮讨厌的，我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有一些人真的是无聊，不管做什么都要拍照留念，然后写点什么感叹一下、记录一下，这种行为在我看来真的是愚蠢透顶，我喜欢清除这样对我、对这个世界而言没什么意义和价值的信息，反正信息的创造者本人也不会留下自己有关于这条信息的记忆，这样他们就不会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产生愤怒之情，甚至来对我打击报复，而同时，我也可以少接触一些自己认为特别白痴和无聊的那些信息！“

”我觉得那些信息的发出者在信息被我们删除之后会彻底想不起自己曾经发过这条信息，甚至连带着曾经做过的事情这一设定非常棒，因为这样就可以有效化解纷争和矛盾了，而我这个人又是特别讨厌纷争和矛盾的，就算对于他们本人来说这样的一段感悟和记忆会顺带着被消除，而这可能又是当事人所不能接受的事情，但这又与我何干呢？反正他们也根本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甚至连自己的记忆被消除这一点都不曾有所察觉！同样的，我很喜欢这些由垃圾信息转化而来的美食，对我而言这简直就是废物利用了，所以这个系统我个人认为还是蛮适合我的，我喜欢在这样的系统中继续生存下去，即便我知道它还是有着很多不合理，甚至让人琢磨不透的地方，甚至很有可能我自己现在正在被某些人利用着，被当枪使，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继续做好我自己就好了！“

”我不知道姐姐对此是作何表示的，但如果信息管制者的使命就只是如此的话，我觉得自己哪怕就真的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也可以就这样存在下去！当然，前提是只要没有那些疯子来干扰我的话！我适应了这个系统，适应了这个世界，但我也希望世界能适应我，不要来干扰我所做的事情，也不要让那些疯子靠近我，伤害我，当然如果能让我做出选择的话，我会觉得这个系统如果除去那些会让人产生争斗的设定会更好，但既然我无法决定系统的走向，至少我可以让自己远离争斗的旋涡当中，所以姐姐你既然就是想来确认我对你的威胁性，这一点也正好和我刚才推断的你来找我的目的完全一致，在听完我的表态之后，你现在又是什么看法呢？”

黄姗旖很佩服他能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些话语，按照老一辈所说，这样的人真的是连饭都堵不住嘴的纯正话痨，但因为两人现在需要做的最关键的事情便是交谈，所以对方愿意这样与她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心里话，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给她总比对方一言不发的闷坐在这里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尴尬，也让黄姗旖无法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人的情况要好上很多。

但望着面前的这个单纯的男孩儿，黄姗旖也很清楚的知道，对方可能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对黄姗旖来说没有任何威胁；虽然toka一直不断地警示她提防着其他的信息管制者，这也导致了在潜移默化中她眼中的其余的信息管制者大多都是自私的，以自我为中心的，甚至很疯狂的，只想着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为此可以不择手段的存在；但她并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在这样畸形的系统当中，也仍旧存在着和她一样的正常人，希望隐藏自己是异类的特殊身份融入人类的社会当中，继续过着普通人类生活的存在，所以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就是和自己很相似的，没有什么危险的人；同样，正因为赞同易晨的一些看法和观点，所以她也很愿意与易晨一起过着这样互相不影响的生活。

对话至此其实就可以彻底结束了，但黄姗旖还是多嘴的询问了一句：“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因为在你之前居住的城市里你遭遇过什么变动，才让你来到这边了吗？还是单纯的就是我多虑了，你真的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客观理由来到这座城市的？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在知晓这座城市里有我这样一位信息管制者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抵触吗？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会是那种比较疯狂的信息管制者这种可能性吗？你不担心自己可能面临的危险吗？我很好奇，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在对我进行过调查之后，特意选择来到这座城市，还是只是很随意的选了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城市，然后恰好遇到我了呢？甚至于，你是不是特地为了我而来到这座城市的呢？虽然我知道最后这种想法听起来很荒谬，但在这之前因为我不知道你对生活的态度是这样的，甚至也完全没有接触过你这个人，所以我也还是曾忌惮过你是特意来到这里找我，甚至想要妄图通过吞噬我进而让自己的信息量上限提高的可能性！”

易晨握着筷子的右手在黄姗旖说完这番话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下，黄姗旖能明显的注意到在自己问完这段问话之后易晨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转变了，他黑沉着脸，显然是有些不想谈论这一话题的默不作声。

让话痨安静下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这样的态度转变也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一些；黄姗旖不觉得自己问出的这个问题有多么的难以回答，但易晨的态度转变如此明显，自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于他来说这段往事确实不堪回首，而这也就意味着，他曾经所在的那座城市里，甚至在他的面前很可能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情。

可对话至此，黄姗旖也不可能轻易就不再追问了，毕竟易晨展现出来的这种态度还是很令人觉得可疑的，要说他在自己曾经待过的城市中没有遇到任何变故，他不会做出这样奇怪的反应。

黄姗旖很清楚的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些什么，甚至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才逃到这里的；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黄姗旖需要知道是什么事情，以做到有备无患，不然当那些更加可怕的敌人真的向这座城市袭来的时候，他们两人可能都要跟着遭殃。此时的她不能允许易晨做出这种独吞情报的事情，他们现在也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命运共同体，就算在面对抢地的时候两人无法做到共同迎战，但至少，黄姗旖不希望面对那些她甚至毫不知情、不知道对方究竟何等强大的敌人。

沉寂了片刻之后，易晨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正如姐姐所说，我来到这座城市并不是意外……但，怎么说呢，姐姐刚才的观点全都是一半正确一半错误的，我的确是没有对这座城市进行任何仔细地检查，也在不知道这里还有我的同类，也就是姐姐这一存在的基础之上就来到这边的，但在选择这种城市之前，我也确实是有拜托我的辅助型ai进行过调查，让她帮我找出距离我原先居住的城市比较近而且又相对安全的城市，然后她便向我推荐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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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进入这所城市之前，我就了解了这里还有姐姐生活于此的这件事，所以也对姐姐的身份进行了调查，但我知道姐姐对我来说是安全的，无害的，所以我并没有中途更改目的地，也没有因为有姐姐这种信息管制者的存在而重新制定计划。“

”当然，对我的家境来说，其实就算随便的换任何一座城市居住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距离我的老家太远的地方，那里的文化风俗和气候条件自然也与我的老家有很大的不同，所以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虽然是来这边避难的，也知道距离我之前逃离的那座城市不算太过遥远的这座城市可能也会非常危险，但在确认这种危险到来之前，我还是不会轻易的就这样长途跋涉的赶到更远的地方避难的！“

”我的父母他们自然因为工作关系没有办法跟我一起过来这边生活，但我也不是不能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总而言之，姐姐只需要知道我是因为不想再回到之前那座城市而搬到这边来这一点就够了，而我现在也在做着我父母的思想工作，如果可能的话，我也要把他们一起转移过来这边！毕竟即使是现在，让他们继续待在原先的地方，也仍旧会增加他们遇到袭击的危险，如果情况真的变得非常恶劣的话，哪怕是利用能力篡改他们俩的记忆，我也一定要想办法说服他们来这边与我一起生活！”

听完他的这番表态，黄姗旖也有些担心起来，她郑重其事的问道：“你果然还是在以前的城市当中见到过什么，对吗？”

易晨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扭曲起来，他声音颤抖的表示道：

“姐姐，虽然我真的不想说这段往事，但既然你这么好奇的想要知道，我就跟你说说好了！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请教你一下，你经历过真真正正的恐惧吗？你有感受过那种彻骨的，好像是有无数的麦芒在你的后背上不断划过，让你感觉浑身不自在，甚至压抑不住的颤抖的那种恐惧吗？换个更直白点的问法，你有见识过死亡这一事物本身吗？”

黄姗旖知道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易晨的心中一定是充斥了大量的压抑和痛苦的，这些负面的情感无疑在折磨着他，黄姗旖也应该就此作罢，不再继续追问他才对，但因为她仍旧没有从易晨那里得到真相，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又会不会对自己带来什么影响，甚至会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因而她只能继续强硬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那东西会让你感觉如此的恐惧？是敌人吗，还是你发现这个系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易晨言语中的那个所谓死亡本身的描述让黄姗旖非常好奇，她实在不理解已经转化为信息这种存在，几乎和死亡不再有什么瓜葛的信息管制者为什么会如此描述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事物。

易晨慢慢的放下筷子，有些绝望的带着颤音说道：“姐姐，你听说过一个叫赛伦的信息管制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