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sage14.博爱主义

要不是黄姗旖提起这件事，之前主动提出要黄姗旖帮自己解答疑惑的郑文成自己都快忘记这些停留在自己心中的心结了。

他并不清楚黄姗旖坚持哪怕在这么晚的时候还要先帮他解答疑惑而不是赶快回到宿舍向自己的室友汇报一下自己平安的行为究竟是因为黄姗旖真的把向室友说明这连续两天都不在寝室的事项看的非常淡泊、或者她的室友洪婉露其实对于黄姗旖的行踪也并不是太关心，所以就算黄姗旖主动说明对方可能也并不会过多的提出质疑，也就使得黄姗旖对于自己要找的理由并不是十分上心，还是说因为她利用女性敏感的直觉感知到了如果不尽快与黄姗旖讨论这个问题的话郑文成自己这边会寝食难安，所以才好心的哪怕耽误一点自己的时间也要先把郑文成这边的疑惑解答；如果黄姗旖真的善解人意到是出于后一种考量才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耐心的听郑文成的话语那肯定是让郑文成非常感谢的，但不管她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留在这里的，黄姗旖愿意听他诉苦，帮他解惑这一点本身就很让郑文成心生暖意。

为了长话短说，郑文成将沙摩德之前对自己说起的那几点矛盾大致的概括了一下意思之后复述给了黄姗旖听，虽然他并没有指望在听完这些矛盾之后黄姗旖就能立刻给出解答，但望着黄姗旖那逐渐阴沉下去、不再像之前那么开朗的表情，郑文成就知道其实这个聪慧的女孩儿自己是不可能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的。

在说完了自己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之后，黄姗旖先是沉默不语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才小声的说道：“你怎么也开始考虑这种问题了？”

“不好意思，会长，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黄姗旖强颜欢笑的抬起头：“以前也曾有一个人在这些问题上与我进行过讨论，不过眼下这些陈年往事倒是都不重要，反倒是郑文成，我倒要先问问你，你是博爱主义者吗？”

黄姗旖这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相当之大，而读出了这句话当中所蕴含的信息量的郑文成自然也对此震惊不已。

首先，黄姗旖表示自己曾经听起其他人也说起过同样的话题，甚至也曾与对方对此进行过一系列的探讨，并且可能得出过一些结论或者共识，但是这些矛盾显然是出现在信息管制者这个系统之下，只有在这种极其特殊的条件下才会产生的，也就是说，与黄姗旖进行了这番对话的人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而必然也是信息管制者，不然不会很难想象他会与黄姗旖聊到这些内容的，而且黄姗旖也并不像是口风不紧到将信息管制者系统这一不合理的存在与一般的普通人谈论的那类人，就算她真的有心想要这么做，toka怕是也会在她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在旁阻止；那么现在问题就出现了，这个信息管制者，在郑文成之前就和黄姗旖有过接触的信息管制者，不是沙摩德，又除了郑文成之外究竟会是谁？这个人现在又在哪？为什么在说起这些矛盾之前郑文成从没听黄姗旖说起过这个人，而现在这个人不在黄姗旖附近，甚至不在这座城市内又是为什么，难道他已经离开这里了？亦或者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由这个人身份的未知所带来的问题就非常之多了，比如这个人究竟是谁，年纪多大，做什么的，和黄姗旖什么关系，两人是怎么相识的，现在是否还有联系，如果没有又是因为什么而不再联系；黄姗旖究竟与这个人一起做过什么，他们俩的关系是否和郑文成与沙摩德那样是师徒；或者像郑文成与现如今的黄姗旖一样是单纯的结盟，这种关系又为他们带来了什么利益，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郑文成的脑海，不断地困扰着他。

除去这样一个爆炸的信息之外，黄姗旖接下来所说的话语也同样令人询问，从黄姗旖那强硬而又生硬的转折话语来看，黄姗旖本人是很不愿意提起这段往事的，这其中的缘由又是什么？

但郑文成不像黄姗旖一样是一个愿意刨根问底的人，既然黄姗旖不想说这段故事，郑文成自然也不会逼迫她将其告知给自己；就算他心里又有再多的疑惑，这个时候也只能暂时作罢了；但黄姗旖最后一句话也同样发人深省，值得郑文成好好的品味和反思。

“博爱主义者，会长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问题？”郑文成心中充满了疑惑。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博爱谈不上吧，但是我很讨厌有人死亡的事情，不管是灾难，还是人为因素：意外，或者谋杀，不过这种程度如果就能成为博爱的话自然也是过分夸大其词了，真正的博爱主义者是会奉献自己，见到有困难的人就会慷慨解囊，甚至倾囊相助的，我还做不到那一点，我没有那种实力，也没有那种觉悟，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父母给的，由不得我那么任性，而且说实在的，我也并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可怜人都值得被帮助，他们有些人可能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非常恶劣的行径才落到现如今这般可怜的地步的，这样的人我不打算同情，也不打算帮助，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博爱主义者！”

对于郑文成如此长篇大论，发自肺腑的自白，黄姗旖所能做出的回应却只有苦笑：“这样已经足够了，郑文成，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站在人类一边的啊，即便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人类以外的物种，甚至可以说是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与人类势不两立，是他们的天敌的物种的角度上，你也并不会轻视人类、贬低人类的生命的对吗？”

“这……理所当然吧，难道会长不是这么想的吗？”

黄姗旖的笑容更加晦涩了：“老实讲，从我们一开始见面的时候我就有跟你说过，现在的我对于人类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甚至也完全没有自己曾经是人类的自觉；我珍惜的只有我的同伴，我周围的人，我亲近的人，和我保持友善关系的人；但是那些我厌恶的人，和我保持敌对关系的人，甚至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没办法对他们保持博爱主义，甚至连留下他们的性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与我交好结盟的机会这种事情我都办不到，为了我自己的幸福，也为了守护我身边的东西，在事情恶化到无法挽回之前，我会先主动出击击杀对方，不管对方是谁，人类或者是信息管制者。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月前我会主动来找你战斗的根本理由，我怕你破坏我的日常生活，为此我要先一步消灭你，可以说在那个时候，我是并没有把你当做是我的同类，或者按照人类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会想着给你宽恕和仁慈，甚至根本就没有尊重你生命的价值，在我的脑海中根本就没有想要留下你的性命这一选项，但你却选择了与此背道而驰的做法，我相信在那次对决当中你应该是切实的体会到了我的杀意的，但是对此你却完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敌意，甚至最后反倒是不计前嫌的还救了我的命……我只能说，在这一点上，我比你差太多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改变自己的做法，可能在以后的生活中，那些我看不爽的人我并不会一时情绪激动就直接除掉他，但是那些来干扰我日常生活的人，不管是谁，我绝对不会手软；哪怕他这么做是有什么苦衷，我也无法贯彻博爱原则，从根本上原谅他！”

黄姗旖的一番话说得郑文成有些脊背发寒，但他也很清楚黄姗旖这么做是正确的，因为很多时候现实中的事情就是那么单纯，就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如果你不去击败对方，就有可能被对方击败，击杀。

在之前对战沙摩德的时候，因为别无选择所以郑文成其实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现在也毫无疑问的已经背负上了沙摩德的一条生命这一罪孽，这一点在一段时间内应该都无法让郑文成的内心得到平静，但是，这种在郑文成眼中是错误的做法在黄姗旖眼中无疑却是正确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成全对方而牺牲自己，尤其是在对方是站在你的敌对面的情况的时候。

“总之……”趁着郑文成出神发愣的时候，黄姗旖也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我虽然无法判断咱们俩到底能否算得上是博爱主义者，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这个系统的另一端，那些坐在显示器前监视着我们一举一动并以此为乐的那些混蛋绝对不是博爱主义者，他们可能还是人类，但绝对是已经彻底丧失了人性的人类！在他们眼中，即便是自己的同类，那些在他们所认知的范围之外的人类还是根本就渺小的不值一提，就像沙摩德所说的那样，和蝼蚁一般；他们是不在乎任何人的死亡的，他们的心中也是绝对没有对人类这一种族的同情和善意的，沙摩德的猜测我认为十分准确可靠，这并不是矛盾，只是单纯的他们把信息这一载体看得比人类本身更加重要了，我也认为系统的g确实就是想引导我们，也非常支持我们做出吞噬那些制造不良信息的人，让我们直接将不良信息从根源断绝令其消失；我甚至认为这并不算是程序失误，因为我相信即便在我们看起来，g们也是人类，也是很容易就被消除的个体，但他们肯定有许多能限制我们行动的手段，不然他们也不会发那些无聊的任务和悬赏让我们去除掉那些不守规矩的信息管制者，当然，在我看来我们可能真的只是他们的玩具，甚至是他们游戏账号中的一个角色而已，他们只要一个指令就可以把我们彻底删除，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我们反噬！总而言之，他们建立了这样一个系统，可以让我们随意、而且可以说是一劳永逸，不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的除掉任何一个除了g相关人士以外的人类，甚至不论他之前究竟做过什么，而他们，应该也同样有权限对我们做出同样的事情！”

望着黄姗旖那双因为愤怒而激动起来，黑的发亮的眸子，郑文成的内心可以说是完全的慌乱了起来，因为如果按照黄姗旖的表述的话，在这个系统诞生出来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可以说是从根本层面上的混乱了，整个世界的规则，人文、伦理全都疯狂了，不错，这个世界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

“如果他们真的这样想的话，那不就意味着……”就连郑文成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在此刻都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可怕之处。

“没错……”黄姗旖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群混蛋是把自己当做神明来自居的！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掌控这个世界的神，随意掌握人类的生杀大权，随意掌握信息的流通，关键是，他们可以从根本上让一个人存在的印迹归类为无，这听起来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人类社会归根结底也就是一个系统的集合而已，搞清楚了其中的运作条件之后，接下来只要通过使用更为先进，我们无法启迪的科技成果应该真的就可以创造这一切，创造了这个系统之后，他们开始改变现实世界的各种规则，并且按照他们的臆想建立新的规则，新的世界……我不知道开发出这个程序的人一开始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他究竟是怎么找到了这样一个捷径，开发出这样一个诡异的系统，但是我只知道的是，如果再没有人出面制止他们的暴行的话，这个系统将会变得越发的不可控，那些人在这之后，真的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神明……”

“可是，当他们真的成为了神明之后，他们又来统治谁呢？我是说，他们这么执着于这种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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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既然这个世界都已经疯了，郑文成……”说到这里，黄姗旖突然冷不防的哼了一声，吓得郑文成出了一身冷汗，但她却不为所动的接着说道：“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我们尚且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保持清醒，保持正常，又怎么能决断其他究竟是否疯狂呢？或许他们这么做有他们的道理，有他们所谓的规则和秩序，但在我看来，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那群人，能做出这样一个名副其实的【吃人】系统的那群人，脑子怕是也早就已经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