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sage3.无法接受的现实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定义郑文成的话，他周围的人马上就会在脑海中投射出一个词语，那就是：普通。没错，这个普通到以普通著称的平凡的大学生，是很难让人想象他会卷入什么超越世俗框架的事情。

然而，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了解另一个人全部事情的人，就像现在，所有的那些认为郑文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认认真真读书的好学生的人，是绝对不会了解到这个普通到极致的人居然变成了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

当然，最难接受这个事实的，还是郑文成本人。

当听完alex那充满恶意的说明之后，郑文成跌跌撞撞的冲进了自己上课上到一半的教室内，然后在全体师生的注视下抓起座位上的书包，然后仅仅对任课老师说了句：“老师对不起，我有急事。”便匆匆离开了教室。

教室中那些认识郑文成的人，全都对他这个表现非常吃惊，且摸不着头脑。

然而郑文成已经无法去在意这些琐碎的小细节了，他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非人类的事实，毕竟变故实在发生的太快了，准确的说是突如其来的，完全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他在成为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信息管制者之前，并没有遇到和他约会的看似文质彬彬的文学少女，亦没有遇到妄图在睡梦中钻入他的大脑但是却阴差阳错钻进了他的手臂中的外星寄生体，他甚至没有遭遇异变，也就是说，前一秒还是人类的郑文成，就因为点开了一条短信，结果变得不是人了。

“开什么玩笑！”

自己平时什么电子产品都不怎么接触，生活几乎已经和当下的青年人完全脱轨了，唯一的一个看看短信的习惯，居然成了促使自己变成非人类的怪物的导火索。

“简直不可理喻！”

冲出教学楼的郑文成，马不停蹄的冲着食堂奔去。

虽说大脑内部一片混乱，但是郑文成还是在跑动过程中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外表上没有任何变化，脸上没有异状，也没有变成残疾，有些瘦弱的身体上的肌肉也可以明确的感受得到。

究竟哪里改变了？

正因为郑文成过于平凡的性格，使得他无法在发掘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之后还能泰然处之，甚至变得更加洒脱，并且尝试着使用自己的能力。他像大多数普通的人一样，惶恐、焦躁、愤怒、手足无措，因此此刻他没有选择奔向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而是选择去食堂证实alex的说法。

剧烈的冲击让郑文成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慌慌张张逃课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并不代表他的精神上受到打击以致精神崩溃。

由于现在马上要上的是上午第二大节课的第二节，当郑文成冲到食堂的时候刚好十一点钟，此刻已经有饭菜陆陆续续的做好了。郑文成冲到一个橱窗前，无视对面食堂大妈一脸奇怪的表情，随意的用手指点了几样菜，也没有添米饭，就端起餐盘跑到一个没人的桌子上坐下吃起来。

当勺子内的炒菜被送入嘴中的那一刻，郑文成只想说两个字，那就是难吃。

他吃下去的东西，或者说吃下去的东西的味道，完全不能称为是食物。这并非是食堂厨师的水平过差，因为明明吃进去的是一块西红柿，但是却有很浓重的苦味在郑文成的口腔内蔓延开来。这种苦味甚至胜过他从小吃过的所有的中药。

剧烈的味觉冲击让郑文成不由得将嘴中的食物全部吐到了桌子上。

然而，并不能就这样放弃。

郑文成又呙起了一块土豆送入口中，这次，混着化学试剂味道的酸味和劲爆无比的辣味瞬间刺激味蕾的极限，虽然对于食物的奇怪味道郑文成已经有所觉悟，但是还是被这种强烈的混合味道刺激到了。

他流着眼泪强迫自己的食道将食物咽下，由于几乎不敢咀嚼，土豆块几乎是原封不动的顺着食道滑落，郑文成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强迫自己喝下乙醚一般。

食物刚刚进肚，郑文成的嗓子便火辣辣的烧起来，嗓子瞬间就不能发声了。为了缓解这种比感冒还难受的疼痛感，郑文成从书包内拿出随身携带的水瓶，大口大口的灌了好几口水。

嗓子冒烟的程度总算是有所减轻，呼吸也变得顺畅了很多，声音也能发出来一些了。

但是，当第一声声音发出来的时候，郑文成马上意识到，自己正在哽咽。

现在的自己，在用生命进食。

然而，不知是水在胃里的冲击导致，还是本身身体就不适应，强烈的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

无法压抑住从嘴里喷涌而出的秽物的郑文成头一歪，刚才吃的食物哗啦啦的从嘴中吐到食堂的地面上。

果然如同alex所说的，将食物稀疏吐出的那一刻，食道中仿佛有浓重的酸液逆流而过，强烈的气息引得他的身体一阵痉挛。

这时，郑文成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食堂大妈责备的声音。

但是，强烈的刺激已经让郑文成的精神十分恍惚，食堂大妈们的责备声，此刻在他听起来就像自己躺在巨大的游泳馆的水底听水面上的人说话一般空灵。

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郑文成疯狂地抓住自己的喉咙，泪水从泪腺中喷涌而出。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发泄悲伤的情绪，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此刻，他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身体倚靠着餐桌不断地颤抖着，喉咙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卡着，但是还是能清晰地发出哀鸣，他如此失控的表现，也使得周围指责他的食堂工作人员纷纷前来观察情况。

然而，周围的环境变得嘈杂，更加加重了郑文成焦躁的感觉。

这种空灵的声音不断地挑逗着郑文成理性的极限，因为很想听到周围人关怀的话语，但是身体却完全不能很好地接受这些外界的信息，这种现状几乎成了郑文成情绪崩坏的最后一个助力。

情绪失控的他愤怒的拍案而起，接着失去控制的他竟然对无辜的食堂工作人员挥拳相向。

在对方同样发出哀嚎倒地之后，郑文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他用沙哑的嗓音轻声说了句：“抱歉。”之后便抓起书包冲出了食堂。

他那追求普通的人生，已经彻底画上了句点。

郑文成并不清楚自己是怎样走回寝室的，因为所有的事物在他的眼中都已经变得不再真实了。

自己是能以信息为食的怪物，且自己并不是人类。

这种发生在艺术作品中的展开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从来不接触这类猎奇作品的郑文成也知道，接下来自己一定会被周围的人所排斥，甚至被当成人类的敌人，最可怕的当然是可能会被抓去进行各种各样的实验。

“不要啊……”关上寝室房门的那一刻，郑文成靠着寝室的门捂着脸哭了起来。

双腿渐渐变得疲软，失去支撑的郑文成的身体贴着房门滑到地上，像大多数沮丧的人一样变成了双腿弯曲的抱团而坐的姿势。

郑文成所居住的寝室是双人寝，在结构布局上很类似普通的宾馆客房，总体观望来看面积并不是很大。从门口进来右手边是个配备了浴缸的卫生间；再往前走过这条略显狭小的走道，便是双人居住的卧室，书桌分别位于两人的床边，床的中间是两个储物柜，分别装着两个人的物品，对面则是一个大型的三层架子，最上层较宽广用来放置衣物，最下层比较狭小用来放置脸盆之类的物品，中间层则摆一些杂物和随手需要的物品。饮水机位于架子末端靠近阳台的部分，再外层的阳台用来晾衣服和放置清扫用具。

郑文成是住在里面那张床上的，不知道哪一届的学长在这里居住的时候曾经买了一个小型冰箱，也放在郑文成的床边，虽说这样他的居住空间一定程度上被占据，但是毕竟冰箱可以储存一些零食、酸奶之类的东西，也是很方便的用具。而且郑文成本身并没有太多行李，也就没有抱怨。

住在外侧的程天浩是个典型的开朗型运动系男生，为人热情大方，家里也比较有资产，冰箱里百分之八十的食物都是他买来的。但是天生豪放的性格让他并不在乎和郑文成分享这些食物。虽说并不是很好意思，但毕竟是仅住两个人的寝室，室友就像是自己的兄弟一样，所以郑文成也没有过分的谦让。

但此刻，这些回忆却令他无比悲伤。

如果程天浩知道自己不是人类的话……

如果知道自己是以信息——某种程度上是人类的一部分组成部分，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为食的话……

想到这些，郑文成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

虽说他的人生理念是普通，但并不代表不合群。他也想交往一些普通朋友，如果可能的话，更希望交往一些人生中几乎很难遇到的一生都有可能相辅相成的挚友，由于程天浩是自己唯一的室友，为人性格又开朗大方，郑文成本想和其发展成为挚友关系的。

但现在，好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无疑已经成为了空中楼阁。

虽然两个人互相扶持已经生活了一学期零一个月了，但是对于彼此双方，还不能说是了熟于心。

可是，这样的自己，还怎么敢和程天浩亲近？

甚至有一瞬间，郑文成脑海中有个想法，那就是和自己的好友和盘托出，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对方，这样至少，不用和自己的朋友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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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可能就要为此背负三年的谎言，而且是对自己的朋友。

但是随即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种事情告诉对方，反而更像是谎话。而且就算对方真的相信了，也并不代表对方会真的接受，最坏的可能性，就是程天浩去向政府检举自己。毕竟虽说他为人随和开朗，但本质上还是个人类，很难想象对方会接受和一个怪物生活在一起。

此刻郑文成的处境，正可谓是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