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颂。”
他忽然开口了,这一次不再是“咯咯咯”地怪叫声,而是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出了两个字来,说完之后,它又用手指了指画里女人的肚子,随后指了指自己。
虽说我们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光看它的动作,我似乎已经明白了,看来我猜得不错。
我学着他的样子指了指地上画着的女人的肚子,又稍微有些胆战心惊地指了指它,也学着它的语气说了声“巴颂”。
巴颂点了点头。
这是它的名字,这我早就知道,可对于它的身世我却毫无所知,可我总觉得在这个身份神秘的鬼孩子身上,隐藏着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往事。
我稍微发愣的功夫,鬼孩子巴颂已经从地上又站了起来,开始直挺挺地往后退步。
“你去哪儿?”我站起来问。
可那个鬼孩子没有说话,退着退着,大半个身子已经逐渐和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很快就无声无息的完全消失不见了。
它走了,而我还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记得从我第一次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想要把我置于死地,可是这一次,它却突如其然地开始和我交流,虽然那张脸依旧狰狞可怕,但这次它的出现,却似乎没有任何恶意。
它到底是谁?又是来自哪里?
我正想着,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看起来,它已经开始放弃杀你的念头了。”
听到有人说话我猛地一回头,发现不知何时,白鸢已经立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
“白鸢,你还没睡啊?”我笑着问。
白鸢摇了摇头,答道:“华哥还不知道人在哪里,怎么可能睡的着呢?你下车的时候我就一直醒着。”
“你能看见它?”
我朝着巴颂消失的方向指了一下,白鸢又点了下头。
“虽然我是个道士,但是鬼这种东西我一直都是将信将疑的。”
白鸢笑着走到我身边,蹲在地上看了看巴颂留下的那幅画,又说:“我相信它存在,但又不敢接受这一现实,打从心里抵触,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恐惧。恐惧让你变得疯狂,同时也让你变得不敢去接受那些超越自己认知的东西,因为一旦你坦然接受了,它也就开始走进你的生活了……”
白鸢的话让我再度陷入沉思,但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开始我一直抵触“鬼”这种东西,从来不去相信,但随后那些经历让我由不得不相信,我开始恐惧,开始愤怒,开始崩溃,好在最后因为曾启华的一句话,我开始学会了坦然接受。
我尽量用平和的心态压制着心底的恐惧,开始学着去接受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鬼,然后,我相信有鬼了,鬼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其实人本身的恐惧来源于哪里?并不是来源于鬼或者任何让你心生恐惧的事物,而是心。
没有任何恐怖的东西本身就是恐怖的,之所以能让你恐惧,只因你的心里还不具备去接受它的能力。
也许就是因为我心里对“鬼”这种东西的接受程度越来越强,所以对鬼孩子巴颂的恐惧感也就越来越低,它要迷惑我的心、拿走我的命,也就越来越不容易了。
“其实南洋鬼降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白鸢突然打断我的思索,又接着说:“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记得以前确实听我师傅提起过,鬼降是一种残忍的巫术,用孩子的尸体或还没出生的胎儿做法下降头,然后让这些被降头控制住的无主冤魂为降头师做些违逆天道的坏事,似乎就类似于我们道家传说中的五鬼运财、小鬼搬运术,不过,比道家的术还要更加邪门得多……”
白鸢说着扫了我一眼,又接着说:“虽然你只是个心理医生,但是没想到心理上的承受能力这么强,如果换了被人,估计被鬼降头索命一次,不死也得疯,可这么多次了,你竟然越来越懂得从容应对,我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在小鬼屡次无法夺走你性命之后,降头的控制力也无形中被你冲淡了,所以那个鬼孩子开始逐渐唤醒了真知,恢复了生前的人性……”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巴颂的鬼孩子,已经开始不受降头师的控制了?”我忙问。
白鸢却摇了摇头,撇了下嘴说:“这就难说了,不过看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错了,可惜我们不知道怎么找到它,要不然,兴许又是一条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
听到这话我心里再度一震,想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个鬼孩子,找到对我下降的降头师?”
白鸢颔首。
“如果可能的话,这确实会是一种很好的办法,小鬼三番五次来索你的命,背后一定有个人极其想要让你死,而降头师要下鬼降,小鬼的尸体一定要在附近才能起坛作法,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找到那只小鬼,就能跟着小鬼找到降头师,找到了降头师,说不定就能解开幕后的整个谜团了……”
白鸢说着又暗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可惜,一切都只不过是假设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可行的几率。”
白鸢说完我也点了下头,确实,我们总不能按兵不动地一直等那个鬼孩子的出现吧?就算出现了,我跟它甚至都没有办法交流,再说它又怎么可能帮我呢?
不过,我还是打从心里深深记住了白鸢刚刚的这番话,心想着假设有一天那个鬼孩子再度出现,也许我可以尝试一下。
天已经很晚了,因此白鸢我们没有继续聊下去,随后一起回到了车上,毕竟天亮后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怎么都要好好休息一下。
……
清晨六点来钟,一阵迫人心悬地鞭炮声吵醒了我们,平静的小山村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用问也知道,鞭炮肯定是刘家放的,今天可是刘大洋大喜的日子。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白鸢、猴儿哥我们三个赶紧下了车,应着鼓乐队的名义到了刘家,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我们开始准备东西演奏。
而忙碌的不只是我们,刘家上上下下、亲戚朋友也都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副难掩地喜悦,唯独刘家老太太和刘大洋的妹妹,虽然也在强颜欢笑,但始终还是掩藏不了脸上的焦虑之色。
八点来钟,婚庆公司安排的接亲车队到了,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一队丰田霸道,每辆车的前脸上都系着一朵大红花,喜气洋洋的。
不过昨晚刘家老太太已经和婚礼主持人商量过了,说要把西婚的方式改成中婚,婚庆公司倒是也没反对,于是一大清早就已经开始在客厅里布置拜堂的中式喜堂了。
婚礼主持人自然也知道刘大洋今天不会自己去接亲的事情了,于是也没多说什么,八点来钟的时候,就带着车队和伴郎伴娘去接亲了。
婚车一走,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毕竟第一步已经踏出去了,她的黑心眼计划也就算是成功了快一半了。
随后老太太又进了刚刚布置好的客厅,对那些亲戚朋友们胡诌了一些什么古时候中国人结婚的习俗之类的,又说什么自己儿子儿媳生辰八字找算命先生算过,拜堂时候不能参观,总之大体意思就是拜堂的时候需要大门紧闭,亲朋好友不能看。
这种风俗估计所有人都没听说过,但人家东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都答应了下来。
随后老太太又找到了我们,让我们开始吹吹打打,越热闹越好,一直到婚车把新娘子接回来时,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见老太太下了令,我们当然也不敢含糊,于是赶紧搬着乐器上了大门口旁边早就搭好的舞台,一通乱吹乱唱,唱歌的时候我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平时没少去KTV乱吼,要不然还真得把我难住了。
差不多十点半前后,婚车回来了,离着老远就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又一阵乱响,随后车队缓缓驶入刘家所在的巷子里,刘家老太太亲自上前,喜笑颜开地把换上了一身大红袍、盖着红盖头的儿媳妇接进了家门。
当时我们的演奏任务已经算是结束了,于是一直在门口看热闹,刘老太太把儿媳妇接进门口的时候,就见儿媳妇偷偷撩开红盖头瞟了老太太一眼,有点儿不满意地问:“婶子,怎么是你啊?刘大洋呢?从昨晚给他打电话就打不通。”
一见儿媳把红盖头撩开了,老太太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赶紧催促着儿媳盖上盖头,答道:“大洋就在里面等着你拜堂呢,别着急,还有,这盖头可是老祖祖传下来的规矩,今晚洞房前绝对不能掀开的,不然不吉利!”
儿媳哪儿知道这么多规矩,但刚过门第一天,还是听话地“哦”了一声,随后把盖头又放了下来,被老太太搀扶着进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