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想,那老头儿的声音也却是有几分相熟,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自何处听过的。
而那老头子身边的另一个人我是认识的,正是成天离不开火盆,行为举止与常人大相径庭的花婆婆。
两个宫女忙领着我和蓝月大人坐在了那老头儿和花婆婆的面前的紫棠靠椅上,还给上了清香宜人的热茶来。
花婆婆现如今正泡脚似的将双足浸在了一个大火盆里,不时搓弄着脚上的灰烬,笑嘻嘻的说道:“老头儿,你还见过她?”
“怎么没见过?”那老头子笑道:“前几年在那鬼市之中,这个小丫头子险些给人卖了,还是咱将她给救了下来,后来听说这丫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灵气给了扫把星君星图了,又成了普通人,还得在这玄阴地吸收阴气一百年养灵,大概将咱的恩情也早忘记了。”说着转头对我道:“是吧,小丫头?咱这个救命恩人也不记得了罢?”
这老头子说的头头是道,难不成,当真认识我?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也只得狼狈的说道:“还请老先生见谅,梅菜忘记了许多事情,也委实懊恼的很,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可能再说与梅菜一次?”
那老头子意兴阑珊的摇摇头,道:“忘记就忘记了,倒是也不打紧的,横竖咱也不用你报答,就算想让你报答,你也报答不出甚么来,老头儿想得开,也罢,就这样算了吧。”
我十分窘迫,但是心下想着,那花婆婆虽说与那宵婆是故交,可是前次里寻过了龙井来,说是不与骗了她的宵婆干休,要拯救三界的,怎地现如今又与宵婆在一起了?
那花婆婆似乎看出了我满脸的狐疑,且道:“你个小丫头子,这个地方可不是别处,你那张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可不许说。”
我实在也拿捏不准,这花婆婆究竟是在这里与宵婆重修旧好了,还是来使用反间计整治宵婆的,自然不好说甚么,忙答道:“多谢花婆婆教导,梅菜知道了。”
“哼,算你乖觉。”花婆婆说着,眼睛一瞟,瞟到了蓝月大人身上,眼珠子一转,问道:“雉鸡精?你怎地也往这里来了?难不成,是与老婆子,老头子,加上宵婆,凑一桌子麻将么?”
蓝月大人微微一笑,道:“本座现如今可是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败军之将,哪里有资格跟您二老相提并论?”
“哎呀,这可算得上吃一堑长一智么?”那个老头子乐不可支的掴掌道:“堂堂的妖界之主,昔日里威风八面,盛气凌人,怎地今日也谦虚起来了?倒是也能屈能伸,教人佩服。”
蓝月大人听着这老头子含义不明的话倒是也不着恼,只是平平静静的答道:“本来也是,蓝月不过是区区妖界的妖怪,您二位昔日里,那都是天界出身,尊贵无比,一个是仙家法宝,灵力过人,一个是昔日辟邪神,也是法力高强的,本座再怎么骄横,在两位老前辈面前,自然也只能仰望,不敢对视了。”
“这一声前辈,叫的倒是也教人心酸,”那老头子唏嘘道:“老头儿就算是出身高贵,现如今也成了与你一般的妖怪头子啦!”又看了那花婆婆一眼,笑的十分猥琐:“以前的辟邪神,可不是现如今成了大善人,倒是也相帮着弱小的妖怪,弄了个妖怪窝子,也自得其乐么。”
花婆婆白了那老头儿一眼,道:“老婆子可不与你们相提并论,老婆子也没那个能耐,底下几个小喽罗,并没有你们手下成千上万的妖怪们威风。”
听着蓝月大人和花婆婆的这一番话,我再怎么呆笨,可也猜出来了,这个老头子的来路,必定是非比寻常的,我仔细一想,不由想起来了,这个老头子的声音,怪道是耳熟的,不正是皇上驾崩前一晚,龙井领着我在胭脂河边取白斗篷的时候听见的那个声音么!错不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便是那自龙井妖薄之中逃出来,自成一派,潜伏在这胭脂河边的太平猴魁!
太平猴魁自龙井手底下叛逃之后,一直挺出名的,我也听说,太平猴魁与宵婆的好友幽冥蚁后有交情,难不成,他们是聚集在一起,共商着那扰乱三界的大事?
蓝月大人适时问道:“不知道这玄阴地大乱的时候,两位前辈来宵婆这里,所为何事?”
太平猴魁咧嘴一笑,道:“老头儿没甚么旁的爱好,因着跟着饕餮时候不短,不知不觉,也喜欢上了看热闹,现如今这里正有热闹可看,老头儿可不是马不停蹄就来了么!”
花婆婆则一面搓脚一面答道:“老婆子与宵婆好交情,宵婆难得有事相求,老婆子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我们两个老家伙,倒是没什么新鲜的,倒是你,听说给那香片伤得不轻,现今倒还是生龙活虎的,本事还真不小。”
蓝月大人笑道:“哪里,哪里,还是宵婆方才与了本座一个精元珠,本座尚且医好了外伤,内伤则还是须得调养,一时半会儿养不好,现如今还不过是银样镴枪头,饶是个样子好看。”
奇怪,怎么蓝月大人倒是将自己的弱点和盘托出了?
“哎……”花婆婆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玄阴地这才安生了几年,又要出乱子,前些个时候饕餮给香片封印沉睡,妖薄都坏了,”下巴一抬,冲着那太平猴魁道:“把那老不死的也放出来逍遥了,现今又索性将妖界之门打开,弄了个乌烟瘴气,当真好没趣味,惊动了天界,可是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太平猴魁也不介意成为花婆婆口中那个“老不死的”,倒是也连连点头赞同起来:“饶是个恃宠生娇,可也不该这般肆意妄为,就算她对咱们来说,还是个小丫头子,可这件事,未免错的离谱。老头儿那里刚有些个起色,可不想给她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