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发呆呢,冷不防给谁从背后狠狠的撞了一下,险些跌在了地上,回头一看,却是那个方才在屏风之外上看到的无赖醉汉,只闻见他身上一股子熏人的酒味,斜眼儿瞧着我,吼道:“你走路不长眼睛么?这么宽的街,偏偏要往大爷我身上撞!”
我方才分明不曾动,是这个无赖撞我我身上来的,但是这个时候,对着这种人,自然是有理说不清的,眼下里寻找线头儿才是最要紧的,还是快快脱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我忙道:“大爷见谅,原是小女子不好,还请大爷宽宏大量,莫要与小女子计较,小女子与您赔罪了。”说着行了一礼。
那个醉汉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眼,道:“嘴倒是乖觉,可惜便是不长眼!哼,你冒犯了大爷,说几句不痛不痒的,便算了么?没这么容易的事儿!”
我皱着眉头,只想着尽快脱身,便问道:“不知道大爷要怎生才能算了事?”
“你说呢?”那个无赖伸出了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脏手来,大拇指与食指交叠在一起捻一捻,道:“那自然便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了。”
这句话哪里是这种用法,果然是喝得多了,满嘴胡言,我掏一掏衣袋子,所幸前日里自烟雨中得了赏,身上犹带着几块碎银,便全数拿出来,托在掌心,道:“既然是小女子的不是,那这些个碎银子,不成敬意,与大爷买酒喝。”
那无赖一见了银子,喜的眉花眼笑,忙一把抓过来,道:“好一个知情识趣的小丫头,倒是颇有些眼色的。”我一听这个无赖像是松了口的样子,忙趁机转身就走,谁知道那个无赖变本加里,居然一把抓住我,道:“喝酒的钱是有了,可是一个人喝酒,未免无聊,你便来陪着大爷去喝酒划拳,五魁首,六六六,八匹马,你会吧?哈哈哈,便去做个陪好了,你今日走了好运道,也当真是便宜了你的。”
我这一听,越说越不像话,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便心一横,甩开他的手,正色道:“小女子尚且有要事在身,少陪了,还望大爷赎罪。”说着便想走,孰料那个无赖一见,更是紧紧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圆睁了绿豆眼,怒道:“好一个蹲着坐轿子不识抬举的小丫头!大爷我发了话,你敢不从?你当大爷在这个钗街上,便是这样一个说话像放屁的么?这样子不把大爷放在眼里,好一副轻狂样子!今日里,你陪也得陪,不陪也得陪!”说着便拖着我,往惠甜家的酒馆里面去。
我自然挣扎不已,偏生力气是大不过这个无赖的,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道:“大爷,我且问你一句,你可是名唤王鸡哥么?”
那个无赖回过头来,露齿一笑,傲然道:“怎么地,你认出了大爷来了?大爷的威名,在钗街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既然你知道,那便知情识趣些,于你于我,都方便得多,若是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要当心大爷不客气!”
我忙道:“大爷你是误会了,大爷的娘舅,不便是蜂蜜铺子的掌柜么!我说的,对是不对?”
那无赖一皱眉,问道:“这倒是不假,你怎生知道的?”
我忙道:“啊呀,大爷你不知道,小女子一时眼拙,方才不曾认出了您来,方才呀,那掌柜才托了我来寻您,说是家里的蜂蜜桶子给老鼠凿破了,掌柜不小心踩上,滑了一跤,摔了脑袋,直嚷着头晕呢!小女子碰巧自门口经过,正看见掌柜的倒地不起,直嚷着让我来寻了您回家瞧瞧呢!眼下里再不把掌柜的送到回春堂去,只怕晚了,就”
“你怎地不早说!”那个王鸡哥一听,一把甩开我的手,道:“耽搁了我娘舅,叫你这个不长眼的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撒丫子便朝着钗街的另一侧飞跑了去了。
我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越发觉那梦中少女劝我那句:“做人不能太老实”说的是个理儿。
不过,现下里若是给那无赖再寻得了,只怕更没有我的好果子吃,我忙左看右看,想着去寻一寻线头的线索,可是这钗街上一点头绪也没有。我叹口气,连伙计哥哥也不识得我,我要去寻谁呢?对了,也不知道李绮堂在何处,自屏风上面往这里看的时候,李绮堂的绣像正背对了屏风,面对着一个小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不如便从这商铺之间穿过去,寻了李绮堂来,再做打算,横竖李绮堂就算忘记了我,必然也是一个既身怀绝技,又通情达理的,我与他说一说,不怕他不信。
一路上沿着钗街上找来找去,也不见李绮堂的踪迹,眼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往西边挪动,我心里越发着急,生怕便要浪费了这个使用引魂丝的机会。
可满大街,满小巷,都是些个不曾识得的陌生少年,委实是寻不得。
在钗街上乱转了一阵子,腿也酸了,口也渴了,摸一摸衣袋子,好歹还能去买一碗酸梅汁喝,小心翼翼的探头在钗街上看了看,未曾见到那给我糊弄了的无赖的踪迹,这才大着胆子出来,寻卖酸梅汁的,卖酸梅汁的小贩自然也由素来相熟的胖大叔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我忙拦下他买下了一碗,一股馥郁的酸甜香味扑面而来,我吞了一口口水,刚刚放到嘴边来,却听见了身后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道:“好一个存心作死的小丫头,居然连大爷也敢骗,大爷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一只大手将那酸梅汁打翻在地,一把揪住了我:“你方才糊弄大爷,不是头头是道么,现下里,怎么不说话了?有本事,你再把大爷骗倒了一次!”
我战战兢兢的回头一看,身后可不正是那凶神恶煞,火冒三丈的王鸡哥么!真真是冤家路窄,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