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那金凤钗定然便是那宋夫人口中说是“遗失”的那一个了。[抓^机^书^屋那个姑娘身下,还垫着一张染满了血的金色皮毛,虽然在土里埋了许久,但依旧是金光闪闪,但是那一整张的皮子上,却不知何故给剜下来了几个窟窿。
“这又是谁?”苏捕头冲个过来,道:“好哇,可不是又挖出了一个真相来么!来啊!把这厮给本捕头带回去,细细审理,这金毛麂皮,也一并收起来!”
“她死啦!她埋啦!她是死人呐……她早就死了……如何是我杀得她?我冤枉,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宋公子一面说这些旁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一面给差人们拉走了,满脸涕横流。
我留心看着那具尸体,居然只觉得那女子嘴角微微一弯,好像是满意的笑了,我慌忙揉揉眼,那个女子却仍旧又是一动不动的模样了。
我望向了龙井,龙井摇摇头,道:“生死有命,因果报应。”
没多久,这件惊世骇俗的人命案子便风风火火的传满了紫玉钗街的每一个角落,原来,那初雪姑娘的身体,原是一位杜小姐的尸身,那杜小姐年方二八,原是西川人士,但是因为早夭,以西川的习俗,未嫁的女儿是不能入祖坟的,便大老远在京城寻了一块风水宝地,风风光光的下葬了那杜小姐,谁知道,那墓穴却给人掘开,小姐的尸身与那陪葬的珍宝全数不见了,那杜家接到了一个不知名人送去的书信,说是小姐遭难,这才半信半疑的来上坟,方才发觉墓地居然出了这种事,这才急着报了官。
而那杜小姐的坟地,正在那掩埋芳菲姑娘的左近。
我向龙井打听,龙井说道:“这有甚么好说的?那芳菲的魂不想走,留恋尘世,不曾赶去了二狗子家的忘川,结果,偏偏正赶上了那位杜小姐是寿终正寝,正有一个尸身,对那一心复仇的芳菲小姐来说,想必这正是天公作美,便鸠占鹊巢,摇身一变,成了初雪姑娘了。”
我忙又问道:“可是为何初雪姑娘,有那种未卜先知的本事?百兽皮,粮栈,还有那山洪,不都是她预测出来的么!”
龙井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位杜家小姐家私深厚,自然有数不清的钱财陪葬,若是有了钱财,甚么东西是在凡间里打听不到的?何况,这死过一次的人,不会不事事为自己做好了打算,该砸的钱财砸到了,不会有套不出来的消息,何况,她在烟雨那样出名,势必交游广阔,那些爱听她歌喉的客人之中,倘若有出身豪贵之家的管事人……”
我连连点头道:“明白了……原来如此,有了这样的人脉,甚么动向也能问出来。”
龙井点点头,道:“那个山洪来的又出奇,你大概不知道,渡口上的那个堤坝,只要损毁,山洪自然会奔涌而出。”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雇几个人破坏了那个堤坝,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那寻尸的杜家来认了尸,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当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情,听闻了始末,也为芳菲姑娘唏嘘一番,居然仍将芳菲姑娘埋葬在杜小姐墓边,说是能让杜小姐多活一阵子,也是一场缘分,无法深究的事情,不随风而去,也没有旁的办法。
那宋公子虽然大表冤屈,说是鬼魂所害,可是那芳菲姑娘的事情,也给归结到了他的头上,苏捕头透了些个口风,说是那宋公子在牢狱之中,口中也总念叨着:“死了……埋了……与我无关……”已然被惊吓的有些个痴痴傻傻的了,王府问罪,这芳菲姑娘的事情也问罪,杜小姐的事情,又给他多加了一条盗墓辱尸的罪过,数罪并罚,大概不会轻判。
当初艳羡宋公子给那初雪姑娘挑上的几个豪客公子,这一阵子,却风声鹤唳,吓得连烟雨也不敢来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有人说在街上商检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婆子,口里唱着:“你有一副好嗓子啊!你唱曲勾男人啊!我偏生让你再也出不了声音来!哈哈哈哈……”
有人追问疯癫婆子生的甚么模样,那人只是说脏污着一张面孔,也瞧不大分明,只是一张小小的瘦骨子脸面。
我却不曾见过那个疯婆子,而且,自打那宋家大娘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我也一次都没有见过宋家大娘子。
关于金凤钗,金毛麂,也许还有许多说不完的恩恩怨怨,前因后果,但是这样的故事,只怕也没人愿意打听,那宋家的宅子在一番稀奇古怪的传闻之中,再没曾卖出去,就那么眼见着,在紫玉钗街上衰败起来,成了一栋鬼宅似的屋子,连最调皮的孩子,也不敢去院墙下捡拾掉落在围墙之外的柿子,因为很多人传说,那个宅子,虽然是一个死物,却会唱歌呢!袅袅的歌声从阴森森的深宅里传出来,谁不毛骨悚然?
我很久也没有再往那恒源昌的老铺子门口经过,那样让人背后发凉的故事,还是不听的好。
天气慢慢凉了下来,大街小巷之上,挑着担子卖货的货郎也渐渐多了起来,有卖脂粉的,卖小玩意儿的,还有卖零碎布料的,敲打着拨浪鼓,走街串巷,以独特的嗓子拉着唱腔,在秋意萧瑟的街上喊着:“货郎担子……来咧……缺甚么……买来……”
有的货郎凭着一副白皙可人的俏模样,颇受闺妇女的欢迎,就算生的普通,货郎们似乎也天生有一个能言善道的好舌头,深闺寂寞的女子,趁着卖个杂物的功夫,能交谈上几句话,似乎也能成为一个新奇的乐子。而且本来女子便好些小玩意儿,是以女子越多的地方,那货郎们也便来的越勤。
这货郎的声音一响,倒如同那散发着凉凉香气的玉簪花一样,预示着秋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