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便笑道:“初雪姑娘定然是心里有底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的成竹在胸,不定甚么时候,那位她要等的公子便来了。黑岩谷;”
“哼,我却不信,”瓣儿撇嘴道:“这茫茫人海,上何处等去?等且等罢!横竖与本姑娘也无关,一个怪胎,本姑娘又不伺候她,爱死死,爱活活。”
我奇道:“怎地,初雪姑娘使姐姐做丫鬟,却不教姐姐伺候么?”
瓣儿道:“这一点,倒是算她有点眼力见儿,姐姐是个甚么人才,凭什么伺候她?一张鸟嗓子,能唱上枝头做凤凰么?梳洗打扮,她全数自己来的,样样不敢教我管,除了这些个抛头露面的事情,姐姐乐意拿着些个赏钱溜达,旁的事情,她自己劳碌命。”
这初雪姑娘倒是挺大气的,不大气,大概也不敢使唤瓣儿了。
这一日我去烟雨送点心,正赶上了初雪姑娘唱曲,我便停下脚来跟着听,唱完了曲子,一个恩客听的陶醉,居然站起身来,道:“莫先生,也不知道这初雪姑娘身价几何?只要您说出一个数来,小生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初雪姑娘却说道:“承蒙这位恩客的厚爱,小女子却是暂时栖身烟雨,为着等人的。”
那恩客奇道:“等人?你再等何人?”
初雪姑娘答道:“是一个命中注定之人。”
那恩客问道:“你这样等他,他可知晓么?他究竟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初雪姑娘笑道:“他却并不识得我的。”
“不识得?”众恩客们不禁哗然:“那你要如何等他?”
初雪姑娘道:“我识得他,也是好的,横竖茫茫人海之中,我跟他的缘分还没有断。”
一个恩客忙道:“初雪姑娘这话说的这样炫,难不成,是有前世的因果?可是就算是前世因果,你今生又怎会记得?”
初雪姑娘笑道:“此时不足为外人道也,横竖初雪这一生,全在等着他。”
这初雪姑娘的言论一出口,烟雨是益发的热闹了,不少的少爷公子慕名前来,想要碰一碰运气,看自己可是初雪姑娘那命中注定之人。无奈来来去去,也不见初雪姑娘选中了哪一个幸运儿。
一时间,初雪姑娘的名头响遍了整个京城,烟雨日进斗金,莫先生喜不自禁,连声说多亏龙神爷护佑,让我去龙神祠里供奉些好的去,好托龙神爷与月老托一托关系,让那初雪的如意郎君晚一点再出现。
今日里莫先生出手尤其大方,居然买了全猪全羊,往龙神祠门口大大的供奉了一番,又催着我趁热打铁,去与龙神爷说上一说。
我进了正殿,看见龙井脸上的伤早就好了,正捧着一个猪头在大吃大嚼,蹭的满脸都是油腻,瓜片难得赶上了丰年,早在一边化作男孩儿模样,也跟着咬起了猪爪子,满嘴是肉,话也来不及说。
龙井见了我,笑道:“何故今日里莫老头子出手这样大方,想必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要求本神罢?烟雨里又出了甚么怪事,可速速与本神说一说。”
我便把那初雪姑娘的事情讲了一遍,问道:“龙神爷,为何初雪姑娘要等的人不认识她,她自己却认识那甚么命中注定之人?”
龙井笑道:“这还不好说么?自然是她改变了模样了,昔日里白素贞等许仙,许仙难道能认出白素贞是蛇?”
我一拍巴掌,道:“啊呀,难不成,初雪姑娘也是跟白素贞一样,是一个报恩来的妖怪么?”
龙井一口咬下了一截子猪耳朵,脆骨在嘴里咯嘣作响,让他英俊的容颜看上去带了点狰狞,正残忍的笑道:“这个么……本神可也不好说。凡尘之间的纠葛,比乱麻还要难以清理,自然须得静观其变为好。”
我忙点点头,道:“莫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您与月老托一托关系,让初雪姑娘多多赚钱,如意郎君晚个十天半个月的,大概也不算打紧。烟雨前一阵子老是闹妖怪,恩客们都不敢来了,好不容易门庭若市,希望龙神爷护佑着这生意兴隆的时候长一些。”
龙井吐出一嘴骨头渣子,道:“这个么……倒是问财神爷好些,月老素来不徇私枉法,本神寻了月老,也不大管用。不过,既然那个姑娘这样坚持,寻到如意郎君也是早晚的事情,莫老头子趁红捞钱是正经。”
我只得点点头,怏怏不乐的说道:“若是这样与莫先生说,想来莫先生这几日该不会大肆供奉了罢。”
“你这傻狍子!”龙井扯下一条子猪脸指着我道:“你就不会少说几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本神还要面子呢!不过,术业有专攻,待出了妖鬼,本神再登场不迟。”说着将那猪脸子高高的抛上了半空,稳稳的落在了嘴里。
我看着龙井今日里心情好些不错,忙问道:“龙神爷,却不知道,那香片的下落怎么样了?”
“咳……”龙井给我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那猪脸子好似卡在了喉咙,噎的直翻白眼儿,我赶紧倒了杏仁茶来送上去:“龙神爷恕罪,梅菜不是成心……”
“咳咳……”龙井勉强吞下了那一条子猪脸儿,正一正脸色,道:“香片的下落,本神如何知道?你若是想问,去寻了那二狗子来就是了。”
“可是二公子好像根本没有香片的下落嘛……那茹萱姑娘上次不是说过……”
“这件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上,本神早便言明,绝对不会插手的,你也莫要多事。”龙井望着窗外,满脸不自在的说道:“香片的事情,早便与本神再没有了关系。比起这个来,你还是多瞧瞧紫玉钗街上的异事为好,莫要玩忽职守,不然的话,你再给蓝月弄到了妖界,本神可不去捞你出来,便要让你在妖界之中长生不老。”
我一看龙井脸色不对,只好闭上嘴,心下想着,都说哪壶不开提哪壶,想来这香片,便是龙井心中永远不开的那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