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本来劝着他们两人,但听到老邓一直说着“他”,眼光不自主的向井口望去。
“老王一定是他回来带走的,当年若不是我们,他就不会掉入这口井死在里面,他回来索~命~来~了~”老邓就“索命”两个字说的特别长,犹如鬼音,我听的脊梁骨都冷了。
村长眼睛忽然变得红红的,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老邓的衣领疯狂的摇了起来。
他大吼道:“他不会来害我们的!我是他的亲哥哥,是我一直带着他长大的,他怎么会来害我,你说他怎么会来害我?”
村长的反应将我吓了一跳,我完全认不出现在的他就是平日里温和的村长,他的状态几乎接近疯狂。
老邓如被抽了骨头般,任凭村长摇摆,随时都可能散架的样子。
“嘿嘿嘿,你是他的亲哥哥,但他就是被你害死的,他不来找你报仇,去找谁报仇?”老邓也有点发疯,脸上开始显出诡异的笑容,眼睛也开眯了起来。
村长听到老邓的话后,忽然就停了下来,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痛苦、疯狂,额头上皱纹一条条的如万沟千壑般出现,他慢慢的松开了老邓,忽然坐在地上哭嚎起来,他用两只手开始锤打地面,砸在几颗石头上却浑然不觉,直到鲜血飞溅,手上的白骨都露了出来,他还嚎啕大哭。她哭着哭着,忽然就扑到井边,对着井底狂呼大叫。
“是我害死了你啊,是我害死了你!我可怜的弟弟啊,多少年了,我没有一天能忘记那天的事,我每晚睡觉都会梦见你,弟弟啊,如果你真能出来,你就来见见我吧,就算我死了也值啊。”
父亲急忙拉住村长,害怕他一时失控掉了下去。
听着村长悲惨的声音,我心中也不由跟着难过,我能听得出,他对自己兄弟的思念和愧疚有多么的深。
那晚我做的梦忽然涌显在我的脑海中,我猛然一惊,难道村长的弟弟就是那个文休?我怔怔的向村长看去,难道村长就是我梦中那个大个?老邓、老王就是当时的那几个小孩?我忽然向父亲看去,我的嘴巴瞬间惊得合不拢,心中突然出现的那个念头让我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过了良久,我还在提醒自己,那晚只是一个梦,我又抱起一丝侥幸,我怎么可能梦回到父亲、村长年少的那个时代,我拉着父亲的衣襟小心的往前站了站,小声的对着趴在井口边的村长问了一句:“你弟弟是文休?”
声音虽小,但村长立刻听见了,他忽然停住不哭了,猛然坐起转过头来,惊疑的看着我,我发现那眼中有狂热、兴奋,更有崩溃之象,他忽然跪着爬着向我扑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但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村长抱的死死的,他将我抱的死死的,不断的说:“你是文休!你真是文休!你出来见我了?你终于出来见我了。”
我觉得我胸腔被压缩到了极限,呼吸立即变得困难,父亲见状急忙用他的大手分开了村长,我借机挣脱后,立刻逃的远远的坐在地上喘气。
“村长,那是我儿子瓜娃!你真的要疯了吗?”父亲有些不悦,语气也有点寒冷。
村长忽然一怔,然后颓废的坐在地上,呵呵一笑,说:“文休怎么可能来见我,就算我为他做了任何事,他都不会原谅我这个哥哥了。”说完他就挣扎着站起,一瘸一拐走了,看着村长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他平日的笑容都是装出来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同样望着村长的背影说:“他也是个命苦的人,被他兄弟的死折磨了这么年,唉~老邓,起来我们去找二强,千万不要让那孩子也糟了不测啊。”
老邓呆呆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听到父亲的话,父亲望着村长远去的影子,也没有注意到老邓的异常。
但是我坐在老邓对面的不远处,我忽然看见那具尸体再次出现,他正拖着老邓的身子往井口边上拉,老邓犹如死了般,任那尸体抓着。
我立觉全身发麻,就像那尸体腐烂的双手正抓在我身上一样。
“老邓?”父亲忽然回过头,老邓已经快拉到了井边上了,父亲一伸手,将老邓如提鸡般提了过来,那尸体在我一晃眼间又不见了。
父亲望着神体分离的老邓又叹了口气,说:“我看你还是回家去吧,我一个人去找二强就行。”
老邓茫然的点了点头,如行尸走肉离开了,老邓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段红线,红线的另一头,掉在地上跟着老邓慢慢的去了。
父亲走了过来,伸出他厚实的大手拉起我就往回走,临走时我忍不住回头头望了一眼井口,我看见井口中扎出来一个人头,远远的看着我们,我不由往父亲前面走了走。
“瓜娃,你先回家去,我再去找找二强。”走了很远父亲忽然对我说。
“大大,我跟你去。”我急忙说,我怕那个尸体会爬出来跟上父亲,而父亲却发现不了。
父亲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家瓜娃真的是长大了。”
“大大,当时文休掉下井的时候你在不在?”我又向后望了望,确定那具尸体有没有跟来,而且装作很随意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父亲很奇怪的看着我,说:“不在。”
我紧绷的心立刻一松,只要那几个小孩中没有父亲,那文休的死就与父亲没有关系了,文休自然就不会找父亲来报仇了。但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我拉入冰窟,他说:“但是,文休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其实说来,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我。”父亲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大吃一惊,文休的死与父亲有何关系,我想继续在问,但我见父亲的嘴唇闭得紧紧的,我知道这表示着父亲不愿意再讲这段事,父亲的脾气我最了解,他不愿意的说的事,就算谁问,他也不会理睬的。
那天,我再没有说话,一直跟着父亲在村子里又找了一边二强,但始终没有找到他,最后我们不得不回了家,那天晚上我也一直隐隐不安,甚至不敢上床睡觉,我总觉得到了晚上,那尸体会爬出来找我。那天晚上我死活不单独睡,吵着闹着要和父母睡一起,最后父亲执拗不过母亲,就让我睡在了他们的中间。我是从四岁起开始独睡的,父亲说,在怀里长大的孩子没有出息,所以就一直让我一个人睡。
那晚尽管父母都在身边,但我的心依旧定不下来,最后母亲将我搂在怀里,我才勉强入睡。
到后半夜的时侯,我忽然毫无征兆的醒了过来,眼睛睁开,我听到院外有“沙沙”的脚步声,声音一直保持着缓慢的频率,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十分诡异。
我神经立刻一紧,使劲向母亲怀里靠了靠,但我同时又伸起耳朵继续倾听。
脚步声变得很明显,听声音是向我们住的屋子走了过来,一直到门前时,脚步声忽然停住了。
我顿时一阵紧张,难道他要进来,我悄然的缩进母亲的怀里,没发出一点声响,但竖起的耳朵始终没有敢放松,眼睛也不由自主向屋门望去。
“吱~”门忽然开了。
我的心差点就跳出了嗓子,门不是反卡着吗,那晚我明明记得我仔细的检查过,但现在门怎么就开了。
门先是慢慢的开了一条缝隙,然后我就看见有两只手探了进来,抓在门上将门缓缓推开,接着一个人头缓缓的伸了进来。
我的嘴瞬间张大,但最后我猛然一叫:“二强!”
没错,探进来的头颅正是二强的,他似乎很害怕,好像在找一个躲避的地方,他头朝着里面望了望,然后又慢慢的缩了回去。
“二强你别走!”我急忙跳下床追了出去,我冲到门边,一把拉开门就跳了出去。
夜很黑,院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无数的黑暗四面八方向我包围了过来,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哆嗦着寻找了一番,没有看到二强的影子。
“二强!”我又小声的喊了一句,没有人答应我,我立刻感到一阵阵的诡异,头皮开始发麻,我慢慢的退回到门边,伸手去推门。
门纹丝不动,竟然从里面反锁着。
我精神瞬间奔溃,我转过身使劲拼命的去推门,脊梁骨一阵一阵的发凉,但门就是推不开。推着推着,我忽然看见门上又多了两只手,我猛然转过头,看见二强满眼的毛线,正诡异的对着我笑。
我惊得向后退了好几步,摔倒在一个墙角里。
“二、二强!”我惊恐的叫了一声。
二强慢慢的转向了我,我看见他的嘴慢慢的张开,而且越张越大,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子边上。他忽然伸着手向我扑了过来!我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
忽然我面前跳下一个身影,那身形我非常熟悉,正是大黄,我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大黄身上的气味,我瞬间松了一口气。
大黄向二强扑去,呲着牙,全身的毛一条一条的纵起,嘴中发出一阵一阵的发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