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长,一路小跑很快来到了甲板上,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外头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一大波乘客,大概百来人,还有几十个水手,围在船舷左侧,吵闹着,指指点点。
我在谢老三的开道下,挤进了人群,只见所有人都低下头往黄浦江里面看。我趴在栏杆上,顺着众人视线往下一瞅,顿时瞳孔一缩,只见船下面浑浊的江水上,一具严重浮肿的尸体背朝天漂浮着。这具尸体挨着船很近,几乎是磁铁一般贴在了船体上。
很快,我又发现十几米远处还有一具类似的尸体,是一具没有衣服的女尸,涨大到原来的两倍大,看起来有点恶心,面容看不清,少说在水里泡了三四天了。她正在缓慢的朝轮船靠近。
“真邪门了。”谢老三低吟了一句。
我没搞懂他话里的意思,直到一分钟后,我发现了异样。江水虽说会拍打到岸上,但这里水流平缓,浪头很小可以忽略,而江水主要是朝着东边入海口进发的。金华轮停靠在岸边,尸体从江中心径直的移动过来,正好是向西南逆行,彻底违背了常理。要么有东西拉着她过来,要么这具女尸自己游了过来!
这真是……见了鬼了。
我不禁惊疑起来,神神鬼鬼的东西听过不少,今天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快看,那个死人要爬上来了!”有人惊呼一声,这一叫,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嗯?什么?”我还弄不清状况呢,忽然,好巧不巧的,我被几个拼命挪移的乘客用力一推,大半个身子掉出了栏杆,只靠着腰上的肌肉顶着,两只腿死死的勾着栏杆,这才没一头栽下去。这时,我的头垂直向下,眼珠子条件反射的直勾勾看着那个背对着的尸体。
这一看,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尸体……正在以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船体往上挪动!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尸体手脚都没动,而是身子像蛞蝓一样,侧着身子往上吸附蠕动。
谢老三把我拉回来后,我急忙问道:“这怎么回事?”
谢老三很干脆的回答了我的提问:“不知道!”顿了顿继续道:“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出现了,这是第三波。一开始我也吓了一大跳。”
“不过你看,他其实不会真爬上来。”谢老三说着,指向尸体,后者果然停住了,小半个身子离开江面,贴在了船上。似乎是为了印证谢老三的话,那尸体真的一动不动起来。
而那个女尸依然不依不舍的朝金华轮漂来。
船上的乘客不干了,有人带头,不顾水手的劝阻,执意要下船去。有的连船票钱也不退了,脸色苍白的回船舱收拾没打开的行李。
“这船一定藏着不干净的东西,把死人都给引来了!”
“妈的,没开船就见到落水鬼,老天告诉我们这船到不了台湾,要沉啊。兄弟们再不跑,等着到海里喂鱼吧!”
更有甚者喊道:“这是太平轮的死难者,还魂来找替身啊!我可不想死!”
……
喧闹声越来越大。
谢老三大怒,当场打了几个人的嘴巴,加上几十个凶神恶煞的水手围着放狠话,这才控制住了局面。海上混的人最忌讳沉船这种话。
我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也是和其他人一样不安。
这时,一艘捞垃圾的小船赶来了,充当捞尸船。船上老师傅大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之类的,又说了几句黑话,向尸体鞠了个躬,随后用一根铁钩子勾住尸体的头,再用绳子绑住腰,一用力,把尸体从船上扯走。在尸体移开的一刹那,那张死人脸正好与我正对着,数米的距离,我竟然感觉那人在看我。时间很短,但确实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我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接下来,那个女尸也被一并托运走。
后来我听水手说之前来的两波尸体一共有五具,三男两女,死了一个礼拜左右,身份也大体确认了,是附近的居民,前几天在警察局报备过失踪人口。死亡原因各不一样,似乎是被人杀了扔倒河里去的,身上有捆绑过重物的痕迹。单从听来的迹象看,他们的死和金华轮没有丝毫联系。只是这些尸体没来由的都出现在金华轮的附近。然而他们的抛尸地点却不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些尸体通过某种力量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
我没有看水手们如何安抚惊慌的乘客,吹着江风,在甲板上游荡。其实是在注意观察金华轮的结构,金华轮不算大,也就百米长短。
有心无意的走到舱口,舱口盖还没有完全盖住,往里面看去,原本装载货物的舱室进行了改装,隔出了大部分空间搭建了临时的船舱,用于载人。剩下的空间,有一扇看上去明显是临时焊接上去的大铁门,横亘在那,突兀的把船隔成两部分。
一排水手严密把手着。我刚靠过去,就被他们呵斥走了。
“不用想,里面八成是银元,甚者黄金。还有可能是船长的一些私货。”我嘀咕了一句,默默走开了。
回到谢老三为我准备的房间,就是我醒来的那个。休息了一个小时。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把我惊醒。
当夜,船开了。
金华轮开的很突然,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一个晚上。
对外说法是乘客已经全部到齐,没有必要再等,不过我想可能与这两天出现的离奇尸体有关。不管如何,船开动了,对一部分人来说,心至少踏实了点。
然而,真的踏实了吗?远离了陆地的羁绊,孤身漂泊于东海,危险随时会来。没有踏上台湾的土地前,谁也不敢真的说安全。
晚上,一个谢老三的手下叫我到餐厅吃饭。
餐厅位于控制室附近,空间不大,加了很多长条的板凳,已经被乘客挤满了。从水手的口中,我了解到自己与他们的不同。由于是头等舱的票,我挤占了一个高级水手的房间,其他水手只能四人挤一间。至于其他的乘客,对不起,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八个人蜷缩在狭小的空间内,跟坐火车差不多。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可顾不得这么多,忍一忍也就几天的时间。
我被带到深处,有八个桌子,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乘客,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头等舱的客人。我有点厌恶这种分等级的区别对待,但又无可奈何。
这些高贵的乘客十有八九在大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换做平时,他们鼻孔朝天,根本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当我就近坐下后,他们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我,有一个我还见过,是财政局的一位高官,姓秦的中年人,当然他不可能对我有印象。这个时候姓秦的和其他几个贵客正对我颔首微笑。显然他们把我看成了他们一类人。
我佯装微笑回敬。
我特地挑了一个没人的桌子,清净。
这时,水手给我送来了晚餐。
一个羊角面包,一杯红茶,一碗稀饭,一盘咸菜,还有一小碗炒面。
我哭笑不得,东西方搭配也就算了,这究竟是早饭还是午茶还是夜宵啊。
不过这些东西已经比普通乘客的要丰盛一倍了,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吃起来。这么一算,我一天一夜没有进食过了。
吧嗒吧嗒的吃起来,嘿别说,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来味。
吃到一半,几个人走到了我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