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空无一物

听到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严欣苒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震惊。

显然，她已经猜出来了什么。

而我，则是呆呆地看着驼背老人那苍老的面孔，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冷风从我的喉咙里灌入了我的心口，身心冰凉到了极点。

当初那个进村查探，又一去不回的年轻人……居然……是我的爷爷！

没错，全村里叫赵铁林的，只有我爷爷一个人，这一点绝无例外。

这不可能！

和爷爷朝夕相处的这十几年来，我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但是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件事情。

我盯着这位驼背老人，有些不可置信，不甘心地询问道：“老爷爷……您……您刚才说的那个年轻人，真的是叫赵铁林吗？您真的没有记错吗？”

我还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严欣苒也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听到我的问话，驼背老人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放下了烟枪，看向了远方，眼神中有些伤感：

“绝对没错，那个时候，铁林是我们村子里最能干的人了，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都喜欢他……只可惜，后来发生那件事情……村子里面也出现了两个他，那个他也很厉害，简直和真正的铁林一模一样，差点把铁林折腾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唉……”

他还沉浸在了回忆之中，喃喃自语。

而我，则是已经傻傻地低下了头。

如果真如这位老人所说……那么在几十年前，还没有我存在的时候，这个村子里，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和爷爷一模一样的人！

那这二十年来，一直和我朝夕相处，陪伴我身边的，到底是什么人？

是爷爷本人……还是那个冒充了爷爷身份的怪物？！

又或者说……我本身就是被这个怪物养大的？！

我的身体忽然一阵冰凉。

已有的世界观，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瞬间崩塌。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但是驼背老人根本没理由骗我们。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真正的村民们去了哪？

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

一系列的疑惑困扰着我的心头……我的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爷爷那张和蔼可亲的面孔。

难道……这么多年的关怀，这么多年的照料……全都是假的吗？

难道……我从出生开始……就已经陷入了一个惊天谜团之中吗？！

我忽然有种被整个世界欺骗的感觉，连最亲近的爷爷都有问题……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我甚至连身边的人也开始怀疑……

就在我胡思乱想，大脑有些崩溃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小手，忽然捧住了我的脸颊。

我的身体震了一下，抬起了头，看到了严欣苒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我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居然这么漂亮，这么有神，可以说是她全身上下最有魅力的地方。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忍，一丝惊惧……可是在她看向我的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浓浓的安慰。

这股安慰，让我的心渐渐地放了下去。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白痴……别想太多……事情，或许没有那么复杂。”

她仿佛话里有话，我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温暖的声音，却是让我回过神来，情绪慢慢恢复了下来。

没错……或许，是我脑补的太多了。

也许……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至少现在，林子平和严欣苒……都在竭尽全力地陪伴着我。

驼背老人看出了我的不对劲，有些担心地看向了我。

严欣苒罕见地温柔起来，轻声解释：“您刚刚说的那位赵铁林……应该就是我这位朋友的爷爷，他叫赵生。”

“啊……”

老人惊呼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孩子……你真的是铁林的孙子？”

愣了一下，他再度自语：“不对…你和他好像并不怎么像……”

我苦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无力地解释：“我是爷爷领养的孩子……他老人家有一个女儿，和丈夫一起出车祸去世了……只剩下一个亲生的孙女，现在并不在这里。”

老人的眼神有些震惊。

他呆呆地看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离开的时候……铁林还没有对象……”

话说了一半，他就停下了，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也在怀疑……一直照顾我的爷爷，到底是什么人。

周围沉默了下来。

窗外还弥漫着浓浓的白雾，一时半会儿应该消散不了了。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白痴烂蛋……有个重要的事情，你还没想过呢。”一旁，严欣苒忽然开口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事？”

“笨蛋，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爷爷对你到底怎么样，然后你再摆出这种要死要活的样子也不晚！”

严欣苒盯着我的眼睛，有些无奈。

这句话，让我瞬间反应了过来。

没错，爷爷他……从小到大，一直很照顾我，就算是和他的亲生孙女，我的那位女神妹妹比也不为过。

即使我的成绩不好，只考了一个专科……即使我性格内向，经常给他丢人……即使那个妹妹厌恶地看不起我，从来不肯叫我哥哥……即使是这样的我，爷爷他，也一直对我满面笑容，没舍得发过一次脾气。

我从来不记得他有哪些不对的地方……也就是前几天才发现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这么多年，爷爷都没有伤害过我……这样的他，真的有可能是个怪物吗？

一瞬间，我只感觉大脑一阵清明，整个人开朗了许多。

没错……最起码在现在看来，爷爷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还是那个最疼爱我，和我最亲近的亲人！

我的心稍微平复了下来。

呼出了一口气，我看向了严欣苒：“真的谢谢你了，欣苒，你真的很厉害。”

没想到，被我道谢后的她居然有些脸红地转过了头：“哪那么多废话。”

看到我的情绪恢复，老人再度点燃了烟枪，烟雾缭绕，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怎么……我说的这么离奇的一个故事，你们全都相信了吗？”

他好像有些意外。

我和严欣苒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一丝苦笑。

这几天我们经历的离奇事件，恐怕也不比这个差多少。

尤其是我……从张彩霞跳楼的那一晚开始，就再也没有安稳过了。

故事讲完以后，老人的脸上一直带着一丝浓浓的沉重，过了很久才站起来，说是要去烧点贡品。

坟墓里埋着的，毕竟是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老人现在看开了很多，既然那个怪物已经死了，就尘归尘，土归土，随他去吧。

说句不吉利的，驼背老人本身……估计也快了。

我和严欣苒一起跟了出去，现在已经是晌午了，这股子大雾还是没有散去。

我还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四周，浓雾遮挡了我视线，不知道之前的那个怪人去了哪。

但是我总感觉……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们。

不管多久……他一直都在，盯着我们。

驼背老人对方向很敏感，很快就来到了那“另一个他”的坟墓前，抽出了一盒火柴，放下了手中的金银供奉，就要开始点火。

就在此时，一旁的严欣苒忽然“诶”了一声，制止了这位老人。

“老爷爷……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驼背老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女娃子，怎么了？”

严欣苒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坟墓：“您只是收到了赵生爷爷的来信，之后来到这里看到这个坟墓以后，才确定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他……真的死了吗？您有没有挖开坟墓检验过？”

这句话，仿佛石破天惊一般，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震，险些跌倒。

我急忙过去扶住了他。

老人摆了摆手，甩开了我，眼神中有些轻微的惊恐：“这件事情……我倒真没有注意过。”

此言一出，我们全都沉默了。

很快，严欣苒继续说道：“要不然……我们挖出来看看？”

老人回过头，看向了我们。

我能感觉到，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姿态。

随即，我和严欣苒对视了一眼，确定了这个想法。

虽然我感觉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挖出来查看一下比较好。

在老人的带领下，我们回到了他的住所，拿了铁锹和镐头，又折了回去，和严欣苒一起开始挖起了这个坟墓。

驼背老人在一旁烧着纸钱，说着不要见怪的话语。

这是一座新坟，土堆还很松，不过因为浓雾的原因，外表有些略微的潮湿和泥泞。

挖了不到一半，我就已经大汗淋漓了，反观严欣苒，额头上只是轻微地露出一丝香汗，脸不红气不喘地继续着。

这个非主流的体力……当真不一般。

两个人，两把铁锹，过了个把小时以后，终于挖开了这座坟墓。

一个崭新的木质棺材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让我没想到的是，棺材上没有钉钉子！

老人看了一眼，身体有些颤抖，却是露出了一丝决绝的眼神，轻喝了一声：“开棺！”

我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和严欣苒一起用力，推开了棺材盖。

里面，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