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欲取人性命,但终究没有像刚才弑君一样利落。
他屈指捏着周仪的咽喉,轻叹:“真是没想到啊……”
确实没有想到。
明知是陷阱,还是得往里跳。
从前都是他看着别人跳,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周仪却似完全没发觉自己命在旦夕一样,只看着池棠。
他张了张嘴,无声念出一个名字。
随后,潸然泪下。
池棠犹自因秦归弑君一事脑中空白着,便被他这一落泪引得几欲大哭。
却在这时,忽见眼前寒光一闪,周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手起,血花四溅。
她呆呆看着周仪倒在地上,鲜血自他腹内涌出,充斥着她的五感。
一时间,仿佛满眼血红,视线都因此变得模糊。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阿棠!”
眼前血雾散去,池棠如梦初醒。
一抬头,便见太子殿下箭步到了她身旁——
李俨正要低头查看她有无伤到,眼角却闪过一道明黄,他猝然抬头,看到了一地惶恐跪拜者,以及他们所跪拜的的皇帝陛下。
那是他的父亲,一国之君。
从他有记忆一来,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狰狞模样。
脖子扭到了不正常的角度,眼珠几乎凸落,似是惊恐,也似不敢置信。
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这么死了。
李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身上仍穿着明黄色的寝衣,然而衣襟敞开着。
李俨看得眼睛刺痛,却强睁着抬起头,看到了秦归。
秦归朝他微微一笑,眼中似有嘲讽。
李俨僵硬着脸,转过头,看着身边面色煞白的姑娘。
她眸中仍蕴着惊惶的泪,又在看着他时,一点一点转成忧心。
“没事……”李俨低声说着,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凌乱歪斜的发髻,遍体生寒。
此时,甘露殿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李俨带来的禁卫围住,除齐国公外的另两名宰相及蜀王都被拦在门外。
奇怪的是,并不见魏王身影。
齐国公喝令将包括秦归、李良辅在内的甘露殿内所有人拿下后,上前向李俨拜道:“陛下遇刺身亡,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说这话时,池长庭刚刚赶到,目光扫了一圈,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他将女儿护在怀中,咬牙道:“太子妃受惊了,臣先带她回去歇息!”
李俨“嗯”了一声。
“殿下!”齐国公突然高声道,“陛下遇刺,甘露殿内所有人都应候审!”目光直指池棠。
殿内顿时悄然无息。
没有人亲眼看到皇帝是怎么死的,但所有人都看到,发现皇帝尸体的时候,太子妃已经在了。
突然响起秦归一声轻笑。
“殿内所有人,也包括孤么?”李俨冷冷道。
齐国公眼神变了变:“臣不敢!”
李俨垂眸看向从父亲怀里转过头的池棠,抬起手,轻抚她的发顶:“回去好好休息。”
“殿下——”她突然抓住他的手,神色有些慌急。
李俨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孤忙完来看你。”
她仿佛还是不安,眸光盈盈,好似有万语千言。
也难怪,今天这样的经历,她一定吓坏了。
可李俨现在自己也是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抚她,只能同池长庭点了点头:“去吧。”
她终于垂下脑袋跟着父亲离开了。
李俨目送她走出视线,回过头看着秦归——
“你可认罪?”
……
出了甘露殿,池长庭便松开了女儿的手。
虽然是父女,可女儿毕竟长大了,大庭广众之下,便是连牵手也牵不得了。
想到这里,池长庭就觉得心酸,柔声道:“回去睡一觉,把今天的事忘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模样沉静乖巧。
池长庭却看得眼眶一热。
阿棠小时候,就是磕了一下桌角,也要扑到他怀里求安慰。
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和委屈,他却一点也安慰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家小姑娘独自沉默地走在宫道上。
一步,一步,终于长大成了会忍痛、会忍泪、不露声色的大姑娘……
……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朱弦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父女毫发无伤地出来,正欣喜迎上,却见池长庭红着眼眶,顿时吓了一大跳,忙去查看池棠。
“棠棠怎么了?你怎么会进宫的?谁欺负你了?有没有受伤?”
她一连串地问,池棠只来得及摇头作答。
孩子爹都快哭了,这能没事?
朱弦急得去问池长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池棠这才发现父亲的异样,也是吓了一跳:“爹爹你怎么——我真的没事啊!一根头发都没掉,你别自己瞎想!”
刚刚出宫路上,她一直想着自己的心事,也不知爹爹为她想象出多少委屈来。
池长庭带着鼻音“嗯”了一声,道:“回去再说。”那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信池棠的话。
但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何况池棠还有一件牵肠挂肚的事——
她着急将青衣一推:“快去看看我的马车,把人给太子殿下送去!”
青衣也是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刚才宫里发生的事上,压根忘了进宫前丢在马车里的人,听池棠这么一提醒,立即变了脸色,运极轻功,往东宫门外奔去。
“马车怎么了?”池长庭不解地问。
池棠拉下他,踮起脚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池长庭脸色一变,低声问:“死了没?”
难怪刚刚没见到魏王,竟然被阿棠拿下了!
池棠忙不迭摇头:“只是迷药,商大夫说不能给我毒药,万一我误食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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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长庭深以为然地点头。
池棠不服地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吃自己手指干什么?”
“吃手指?”池长庭蹙眉看着她的手,“你把药涂手指上了?”
他突然想通魏王是怎么被拿下了。
池棠不好意思地把手藏到背后,“嗯啊”地敷衍了两声。
池长庭脸色阴沉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李修有没有占你便宜?”
池棠亮出手指上的咬痕:“他咬了我一口!”
池长庭看着女儿白生生娇嫩嫩的手指,冷笑了一声。
没死更好,不像那狗皇帝,竟没等到他亲手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