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陈留侯府驶出,驾车的是莫三,十二名东宫内卫随行,出坊西门,沿着东宫外墙,往北驶去。
“你觉得池四在车里吗?”
“殿下可以去陈留侯府探一探。”
“不要让秦归知道!”
“瞒不了太久……”
……
池棠确实不在车里,不过她对自己的猜疑还是略有些歉疚。
“我不是针对你哥,这种没头没尾的邀约,就是我爹——”想了想,“我爹的话当然还是要去的,如果是太子殿下——”又一顿,讪讪一笑,“太子殿下的话可能也……但是除了我爹和太子殿下,谁喊我我都不会去的!”
夏辉微微一笑:“姑娘不去是应该的,兄长真有什么事,也该去找池侯。”
池棠怕她心里不舒服,安慰道:“信上虽然是你哥的笔迹,可毕竟不是他亲手交给你的,也许是别人冒充呢!”说着,嘻嘻一笑,“朱师叔去多好!要真的是你哥,有事也可以交代给朱师叔,万一有什么意外——啧啧!朱师叔一定让他们更意外!”
“我还是觉得太子妃去了可以让他们更意外!”媚娘凑上前,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用我那招——”
“呸呸呸!”池棠顿时涨红了脸。
媚娘不服气:“真的!美人计进可攻退可守!”
夏辉也红了脸,斥道:“再跟姑娘说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我禀了池侯赶你出去!”
媚娘一下子闭紧了嘴,泫然欲泣地看着池棠。
从前池侯还会因为她是御赐的美人不敢赶她走,现在就未必了。
眼看着新夫人就快进门了,她这个池侯“姬妾”可不正岌岌可危?
池棠正要安慰她两句,突然,戚兰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太子妃,魏王殿下来了!”
魏王?
池棠愣了愣,忙道:“没说我不在?”
她的马车、莫三还有东宫内卫都一起出门了,她不是应该理所当然不在家吗?
“说了!”戚兰神色凝重,“魏王让我们赶紧把太子妃找回来,说有要事,事关太子殿下!”
池棠眉心一皱:“怎么一个个都有要事找我?他们都不知道我不管事吗?”
话是这么说,池棠还是出去见魏王了。
毕竟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见不得的。
池棠到时,魏王李修正在前厅门外徘徊,好像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一样,连进屋坐会儿的心情都没有。
一看到池棠,他便箭步冲来,随后被青衣横刀拦下。
这莽莽撞撞的样子让池棠有一瞬的恍惚。
她和李修已经很久没来往了。
但是她还记得当年刚进京的时候,李修每回见了她就是这样莽莽撞撞冲过来,然后被各种人拦下。
当年的李修真是个可爱的少年郎,会亲热地喊太子殿下“三哥”,对她也很好。
后来就渐渐没说话了,偶尔碰上,也是避开她的目光,起初池棠还觉得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似乎伤害到人家的感情了,再后来就……习惯了。
现在的魏王李修作为最受宠爱的皇子,已经成为太子殿下的敌人了。
对待敌人,要像冬天般冷酷无情!
池棠面色一冷,道:“魏王殿下——”
“快随我进宫!不然来不及了!”李修神色焦灼,竟不顾青衣阻拦,仍旧要冲上前拉池棠的手。
池棠正要躲避,忽然一股特别的香气隐隐约约钻入鼻间,令她不自觉怔住。
尽管池棠没躲,李修还是再次被青衣拦了下来,甚至反手一拂,令他后退了两步。
他忙稳住身子,急道:“今日朝会后,太子至甘露殿,与陛下闭门密谈——”
池棠抽了一口冷气。
她不是昨天还让李式带话,嘱咐太子殿下不要单独面见皇帝吗?
“御医嘱咐过,陛下最近不宜激动,上回是用药及时,才没酿成大祸,倘若——”他急喘了一声,“这是要陷三哥于不忠不孝、万劫不复!”
池棠定定看着他:“他万劫不复,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李修红了眼眶:“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兄长……”
池棠抿唇不语。
“三哥最喜欢你,你去劝劝他吧,”李修哑声道,“陛下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就退一步吧……”
池棠仍旧不说话。
李修苦笑一声,道:“永昌坊西门出,过东宫门口,从永春门进,沿途还有池侯所在的门下省,我只有一个人,太子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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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随你进宫!”池棠道。
说罢,快步走出前厅。
待离了李修,低声道:“让何叔叔速至东宫报信,永春门将有兵变!”
……
此时,东宫丽正殿内,池长庭正在女儿的嘱托下,把含嘉仓粮食的事原原本本向太子殿下坦白。
说完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终究是池长庭先打破了沉默。
他干咳一声,道:“臣确实是五天前刚得到消息,并非有意瞒着殿下,只是……只是犹豫了一下,也是最近事情比较多,经阿棠提醒,臣才想起来——”自己说着,也觉得理由有点牵强,不由叹了一声,揖道,“臣,知罪……”
李俨见他俯首模样,心中暗叹。
池长庭素来胆大妄为,附近低头称罪,自是为了女儿。
“池侯放心,”李俨温声道,“孤待阿棠之心,绝不亚于池侯——”
说到这里,正低头谢罪的池侯突然瞥来一眼不以为然。
李俨微微一笑:“孤不会因为任何事同阿棠见外。”
池长庭暗暗松了一口气,挺直背脊,不忘加上一句:“殿下要记得这句话,君无戏言!”
李俨点点头,道:“太极宫地势低洼,不利于陛下养病,待孤大婚后,你便让人上奏,请陛下移宫养病。”
池长庭精神一振,立即应下。
移宫养病,到退位禅让,也就差不远了。
“陛下病重不能临朝,孤将以储君之身视朝监国,首先要肃清的便是陛下身边的小人——”李俨定定地看着他,“周仪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有好结局,池侯也应洁身自好,勿要与之为伍!”
“殿下放心!”池长庭道。
话音刚落,听到冯安在门外唤了一声:“殿下,司农少卿周仪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