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愿?”池棠止步回头,神色迷茫,“你为什么愿意?你不知道他娶你就是想要你给江侧妃当挡箭牌?”
“我知道,”画屏将她拉回榻上坐好,柔声道,“其实我觉得,当挡箭牌也没什么不好,蜀王殿下没有瞒我什么,他也承诺会给我王妃的体面,”忽然轻叹,“他只是怕娶了正妃,会有人欺负江侧妃,才自己物色一个,也是用心良苦……”
池棠哑声数息,问道:“你真的想好了?”
画屏柔柔一笑,道:“想好了,这是我想要的;蜀王殿下第一次提出的时候,我心里就愿意了,只是我的身份配不上蜀王妃这个位置,不相信他能求来,没想到他真的求来了——”
“他求来了也是为了别的女人,你感动个什么?”朱弦嗤笑道。
画屏笑了笑,没有作答。
池棠拈了一颗瓜子,慢吞吞地剥掉壳,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咀嚼、吞咽。
随后抬起头,道:“你自己想好了就行。”
先生说过,婚姻大事,需多方权衡,且人各有所求,不能一概而论。
她再觉得不好也不重要,画屏自己觉得好就行。
何况在外人眼里,画屏确实是飞上枝头了。
大约也没几个人觉得不好吧?
虽然是接受了,池棠还是觉得有点难受,摆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去吧——”想想又担心画屏误会她不高兴,又拉着她的手软了语气道,“册封诏书可能明天就要下来了,你也要准备准备,日后、日后我们就是妯娌了。”
画屏反手握住她,道:“今天太子妃不找我,我也是要求见的,有一件事……”
她迟疑着没了声音。
刚才说着蜀王事的时候一脸平静,这会儿神色却有些不对,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怎么了?”池棠追问道。
画屏扯开一个笑容,道:“我要回卢家了。”
“回那儿干什么!”池棠惊得不自觉大声起来。
画屏微笑道:“我总是卢家的女儿,该从卢家出嫁。”
“你都记入杜氏族谱了!”
画屏笑着没有说话。
池棠觉得这件事古怪极了:“是不是卢家的人来找你了?”
说什么卢家的女儿,画屏同卢家哪来的感情?
“卢、祖母派人来找我了……她说卢家就剩她和卢九,想让我回去……她说会弥补我……”她慢慢地说着,咬字显得有些艰涩,好像不太会说话的样子。
“画屏——”
“也是我自己愿意的!”画屏急促地说。
池棠怔怔看了她许久,问道:“杜娘子怎么说?”
画屏的脸色终于黯了下去:“母亲说……我自己想清楚就好……”
池棠点点头:“是,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话到这里,两下无言,画屏便起身告辞了。
“她是不是受人要挟了?”朱弦看着画屏离去的身影猜测道。
池棠摇摇头:“不知道。”
蜀王妃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看起来画屏是真的愿意。
但回卢家就明显并非自愿。
可她自己不肯说,池棠也不好追着问,一直追问其实也是一种强迫,未必就比强迫她回卢家的人好到哪儿去。
“要不要派人查一下?”朱弦跃跃欲试。
池棠犹豫许久,还是摇头:“画屏跟我从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不告诉我,就是不希望我知道,她不想我知道,我却派人去查她……”又摇了摇头,“算了。”
“那就看着她受人要挟?”朱弦有些不满。
池棠想了想,道:“卢家要她回去,大概就是想沾沾她蜀王妃的光,”忽然抬头,唤来冬芒,叮嘱道,“日后我每日用的点心,都给画屏送一份去!”
朱弦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她可以受人要挟回卢家,也可能受人要挟背叛你!”
池棠低头玩着腰间佩玉,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会留意的……”
……
隔了一日,册封蜀王妃和魏王妃的诏书就下达了。
画屏是在卢家接的诏书。
朱弦和媚娘特意跑去围观了。
池棠自然没去,心里总是提不起劲来。
她还是觉得不值得。
画屏当初不是喜欢过瞿文甫?虽然瞿文甫是个骗子,可画屏的喜欢却是真的。
她也追求过,应该知道那种美好,怎么现在完全放弃了?
她说蜀王没有瞒她,莫非当年瞿文甫的欺骗让她心有余悸?
她说蜀王承诺给她王妃的体面,可她在杜家也是侯府千金,说起来也很体面。
她这样做了蜀王妃,和做杜屏有什么区别?
内里虚的话怎么都觉得尴尬。
“蜀王也去了卢家!”媚娘回来兴高采烈地向池棠描述今天卢家的热闹,“蜀王亲手扶了卢老夫人,还特意同画屏说了两句话,可温柔了呢!”
“都是假的!”池棠趴在桌上轻哼,“他就是做做样子!这么会演戏,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朱弦睨了她一眼,道:“论演戏,你家太子称第二,也就你爹敢称第一。”
池棠无力反驳,只能重重地哼了她一声,瞥见戚兰从外进来,忙坐直身子,神色端庄。
戚兰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施礼道:“有客来,太子妃要不要出去会会客?”
池棠正色道:“不了!让伯娘招待就好,我还是学礼要紧!”
戚兰笑道:“这位却是太子妃的贵客呢!”
……
廊下柱旁,一名青衫缚袖的青年懒散斜倚,背上背了只不大不小的包袱,右手拄长剑点地,侧着脸,左手正轻掸垂在肩上的绿蔓,侧颜俊秀,落拓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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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棠还没走近,他便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冲着她两下打量,揶揄笑道:“哎呀!我们太子妃可真是个美人儿!”
池棠脸红红地喊了声“魏师叔”,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送嫁啊!”魏少游理所当然地说,“不然还能为什么?”
池棠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问道:“窦师叔没来吗?”
“他这个无情无义的,别理他!人不来就算了,连礼都没到!白喊了他那么多声师叔!”魏少游抱怨道。
“这你可冤枉窦师叔了!”池棠解释道,“窦师叔已经送过礼了!”
去年进七凤谷,她去找窦淮还匕首时,窦淮又将那只匕首送给了她,说当作她大婚贺礼。
“那他也该来,又没什么事……”魏少游还是埋怨了几句。
朱弦眸光微闪,笑了笑,没有说话。
寒暄了几句,池棠便领着魏少游往里走。
“我刚刚路过一条街,特别热闹,还有官兵,是出什么事了吗?”魏少游随口问道。
“你是路过画屏家了吧?”朱弦想起回乐那会儿的事,突然幸灾乐祸,“是喜事,画屏要做王妃了!”
魏少游脚步一顿,愕然转头,喃喃道:“她、她要做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