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一进家门,就听说固安侯夫人杜氏来了。
虽然有关画屏的事没有传开,但杜氏想打听,总能打听到一些。
中厅外,尹氏和杜容都是朝里站着,都是眼眶红红,面有戚容。
杜容看到池棠回来,上前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姑母都知道了……想和画屏单独说两句……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池棠心不在焉地挣开她的手:“我进去看看。”
尹氏拉住她:“让她们单独说说话,这么多年……生出来就没见着……”说着,忍不住抹起泪来。
池棠抿了抿唇,仍旧挣开她的手,不顾身后两人的呼唤,快步走进中厅。
厅内只有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
站着的是画屏。
坐着的是一名年近四十的妇人,眉眼同杜容有几分相似,无疑就是固安侯夫人杜氏。
杜氏看到池棠进来,忙腾出一只手擦泪,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画屏不放,朝池棠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池乡君。”
画屏慌忙转身,却是低着头,因挣不开杜氏的手,只能仓促弯了弯膝盖,低低喊了一声“姑娘”。
这一声却喊得杜氏又落了泪。
池棠走上前,拉开杜氏的手,将画屏挡在身后,轻声道:“对不起,她不是你的女儿……”
……
回到柳院,朱弦老远就飘了过来,兴冲冲问道:“怎么?你娘没直接把你接走?”
池棠觉得难堪。
画屏摇头苦笑:“我不是侯夫人的女儿。”
朱弦一愣,追问道:“怎么又不是了?不是卢攸说的吗?”
里面几个人也闻声看了过来。
“哎呀,你别说了!”池棠跺了跺脚,拉着画屏进屋去了。
屋内只剩了两人,池棠和画屏面面相觑,抿了抿唇,道:“我不能骗她,也不能骗你……”说了这么一句,就说不下去了。
画屏沉默片刻,笑了起来,道:“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可我竟然也松了一口气。”
池棠默默看着她,琢磨着她是不是说话哄她。
“我不是哄姑娘——”画屏笑了又叹,“我要是糊里糊涂认了侯夫人作母亲,日后真相大白,岂不又是一个卢攸?”
这样说来,好像有点道理。
池棠点了点头,突然又摇头:“你怎么会像她一样!”
画屏笑道:“这也说不定,那样的身份地位,习惯了,就不想失去了。”
池棠还是一脸不以为然。
画屏这么温柔可爱,怎么可能像卢攸一样变态?
“其实——”画屏迟疑道,“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姑娘……”
池棠眨了眨眼,不会还有什么秘密吧?
画屏垂下目光,轻声道:“那天在花神庙,青衣他们出现制住卢攸后,我差点掐死卢攸……”
池棠惊了一惊。
画屏这样温温柔柔的人儿,竟然也会动手?
她自嘲一笑:“那种被人夺走一切、甚至包括至亲的恨,真的太磨人了。”
池棠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人占了她的身份,抢走她爹爹——
手往袖子里急急掏了两下,什么也没掏着。
池棠霍然起身,着急喊道:“我的匕首呢?我的匕首呢!”
朱弦闪到门口,匕首在指间打了个转,道:“我拿来玩了玩!”
池棠冲过去抢回匕首,怒目道:“不许拿我的匕首!这是殿下给我的!”
朱弦笑道:“你家殿下给你这个干什么?不怕你伤着自己?”
池棠哼了一声,道:“殿下说我丢的窦师叔的那把找不到了,这把给我玩。”
朱弦疑惑道:“你丢了窦师兄的匕首,所以你家殿下送你一把匕首?这是谁家的道理?”
池棠斜了她一眼:“你管不着!”
转头对着画屏,“噌”的一声拔出匕首:“谁抢我爹爹和殿下,我跟她拼了!”
朱弦一掌将她的匕首拍回了鞘中,顺带将匕首也抢走了,瞪着她道:“小孩子别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池棠跳着去够:“这是殿下给我的!这是殿下给我的!”
朱弦本来不想理她,但眼看青衣及周围暗卫蠢蠢欲动,只好把匕首还给她。
“拿着可以,不许动不动就拔出来!不然我告诉你爹,让他没收!”朱弦恐吓道。
池棠悻悻地收了起来。
朱弦见她听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今天进宫怎么样?太后凶不凶?有没有为难你?”
池棠摇头:“殿下陪我一起去的,太后娘娘就问了我几个问题,没有凶不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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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一早受太后娘娘宣召进宫,是为询问卢攸谋害她一事。
这本来就是事实,太子殿下也没什么特别的交代,她到了太后面前,就只管实话实说,应对得十分轻松。
见完太后,便跟着太子殿下去了东宫,随后就看到了卢家那一堆秘辛。
“你家殿下能不能把卢攸的罪名定下来?”朱弦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画屏也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
这要是闹上半天,卢攸被固安侯府保下了,她们不得呕死?
“殿下说匡大那些打手都招了,证据确凿,不会让卢攸好过的!”池棠对太子殿下十分有信心。
其实最关键不是那些人证物证,而是卢攸仰仗的家族。
原本固安侯老夫人还要为卢攸向太后求情,卢攸的身世一放出来,固安侯老夫人直接病倒了;
卢迁倒是疼这个女儿,可他正被御史弹劾,自身难保;
至于侯夫人杜氏,此时恨卢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去保她?
太子殿下这是把卢攸的命脉都掐断了,定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还是不懂——”画屏道,“她要对付我还说得过去,为什么要把姑娘也拉进来?”
池棠轻哼一声,道:“还不是为了太子殿下……”
画屏威胁了卢氏嫡女的地位,她则是挡了入主东宫的路,反正就是谁挡杀谁,可真是霸道!
“你家太子会弄死她吗?”朱弦兴致勃勃问道。
池棠想了想,遗憾摇头:“她毕竟是固安侯府的人,我又好好的,死不了吧!”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卢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