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表哥是谁吗?”华服少女淡淡笑道,神色自矜。
池棠心中一惊,难道闯祸了?
旋即又鼓起勇气,道:“我不知你表哥是谁,但你一定知道薛郡君的表哥是谁,难道你的表哥比太子殿下还尊贵?”
华服少女面色一冷。
“行了!”永泰郡主不耐烦地说,“不过说笑几句,较什么真?”冷冷瞥了池棠一眼,“果然是乡下来的,不知尊卑轻重,自己看看,哪个像你一样大呼小叫的?”
池棠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眼里泪珠儿直滚,抿紧双唇不语。
长廊外,有人眼神瞬变,立时就要上前。
另一人忙拉住他:“别、别!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脚刚抬起,又放了下来。
不知怎么神游天外的薛筝终于回神了——
“说什么?郡主说谁?阿池可是从淑妃故里来的,郡主说哪里是乡下?”薛筝顶了永泰郡主一句,回头看眼泪汪汪的池小姑娘,忙不迭掏出帕子给她擦泪。
“别哭别哭,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许哭!”安慰了两句,又抬头瞪了华服少女一眼,“说什么笑?太子殿下是让你们说笑的?谁不知尊卑轻重?我们阿池刚封了乡君,不服高娘子也去讨一个乡君啊!”
华服少女脸色一变,淡淡道:“是我失言了。”
薛筝在皇帝面前,是比公主都不差的存在。
永泰郡主敢教训池棠,却不敢多说薛筝一句,只冷哼一声,道:“你们齐国公府就这样待客的?把客人堵在门口吹冷风?”
薛筝冷冷一笑,冲侄女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带郡主和高娘子去见夫人!”自己则继续低头安慰池小姑娘:“不许哭了,我带你去挑侍女!”
池棠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道:“我没有哭!”
嗓音软软的,带了一点嘶哑,听上去好不可怜。
“是是是你没哭,是我哭了。”薛筝没好气地说。
池棠觑了她一眼,仿佛觉得这个时候有点好说话,便趁机得寸进尺:“我不想挑侍女,我想去观射礼!”
薛筝正要拉着她往花园走,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瞪她:“你是不是觉着我挺好说话的?”
池棠眨了眨眼,弱弱道:“我爹说,想去观射礼就跟薛郡君说……”
薛筝撇了撇嘴,吩咐道:“把观礼楼收拾出来,姑娘们要去观射礼!”
这话一出,姑娘们无不容光焕发,就连已经走开好几步的永泰郡主也停住脚步,旋即健步如飞往内堂走去。
……
射,乃君子六艺之一。
射礼,古来有之,如大射、宾射,都是天子诸侯的大礼。
民间也有饮宴之前的燕射,但即便说是民间,也都是公侯家的玩意儿,一般人,谁家里能布个演武场拿来行射礼?
齐国公府肯定有的。
齐国公府不但有个演武场,边上还特意留了一排观礼楼,供女眷观射礼用。
因冬日天黑得早,射礼已经开始了。
射礼的顺序是身份从高到低,一时还没轮倒池长庭,池棠便由着薛筝拉到一间屋子里梳洗。
“赶紧擦擦,要是被你爹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跟我爹告状呢!”薛筝抱怨道。
“这么远看不到……”池棠的声音含含糊糊从帕子下传出。
薛筝轻哼一声。
池棠拿下帕子,随口问道:“我爹告过你的状?”
薛筝一听就生气:“不就那天宫里的事?我把你掐出印子来,你的侍女还不是把我也掐出印子来了?凭什么你爹一告状我就得受训?我是亲生的吗?”
池棠犹豫道:“这么点小事,我爹应该不会告状吧?”
薛筝嗤之以鼻:“不是他告状还能是我太子表哥告状不成?太子表哥日理万机,有空管这么点小事?”
池棠无言以对。
薛筝看了她一眼,凉凉道:“现在没有旁人,我实话告诉你!刚才都是为了维护我们齐国公府的面子,其实我最讨厌你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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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棠“哦”了一声。
薛筝觉得刚才那句话说得似乎不太含蓄稳重,但都说出去了,也改不了,便轻咳两声,缓了语气转移话题:“没想到你还挺牙尖嘴利的,刚刚把高霁雯说得脸色都变了。”
说到这个池棠就生气,瞪着她道:“人家说你太子表哥闲话,你怎么都不吭声!”
还有卢八娘也是,太子殿下可是她未来夫君,她也不知道维护一下,一点都不适合做太子侧妃!
薛筝白了她一眼,道:“你冲得那么快,给过我机会开口吗?”
池棠不服气:“你是他亲表妹,你应该冲得比我快才是!”
薛筝噎了一下,瞪着她道:“你是不是觉着我脾气挺好的?”
池棠正要低头认怂,忽听屋外喊了一声:“池二郎!是池二郎!”
倏地跳起,冲了出去。
暮色昏黄,演武场上,绯衣玉立,人影斜长。
池长庭从司射手里接过长弓羽箭,前方的箭靶在昏色中不甚明晰。
这样的状况对射者比较不利,不过他不在乎。
抬头往观礼楼方向望了一眼,临窗尽是青丝绿鬓,即便他眼力不俗,也看不清哪个是他家的小姑娘。
但肯定是在的。
池长庭微微一笑,回头朝与他同组而射的男子作了个邀请的姿势。
被这么多姑娘看着,要放在平时,他一定低调一些,可其中有他家的小姑娘,那他就得全力以赴,不能让女儿失望了——
挽弓,搭箭,离弦。
两人均是好手,一箭穿靶。
换弓,起鼓。
不但弓身愈沉,射者还需得应着鼓乐的节拍射穿箭靶。
夕阳斜照,明暗交错间,靶心的位置已经看不清了,只能凭感觉捉摸。
箭上弦,池长庭眯起一只眼,耳中捕捉着鼓点。
离弦,箭出如电。
“池二郎胜!”
随着司射一声高喊,观礼楼内一阵情不自禁的惊呼,池棠笑得眼都没了。
不远处,却有人冷哼一声,道:“有些人就是命好!”
池棠看了一眼,竟是永泰郡主不知何时也到了观礼楼,说话时,一双眼仍盯在演武场上,面上阴沉沉的。
池棠心情正好,仍旧笑眯眯趴回窗前望着。
池长庭交还弓箭,与同组另一人互相施礼致意,正要退场。
忽然,场外一声唱喏:“太子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