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等成一棵树

我在河边等她，她说过她会来。

这里泥土松软，风从水面一层一层的刮过，旁边有棵树轻轻摇摆着身子。

天快黑了，玩耍的小孩子也回家了，白云变成红色，河面渐渐平静。

繁星出现在夜幕上，一闪一闪，虫鸣就在耳旁，还有旁边那棵老树摩挲着的沙音。

“你得走了，”黑暗中传来一阵声音，“继续站着，你会扎根变成树的。”

“你是那棵老树吗？”我好奇。

“嗯，你快走吧。”

“不行，我要等人。”

说完，旁边就再没传来声音。

黎明到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站的有点累了，想活动一下身躯，可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起来。

我低头看着脚跟，那里已经扎进土里了，还有手臂上也有着嫩绿的枝丫。

我真变成一棵树了。

清晨，孩子们跑来河边玩耍，有一个发现我，问：“你是一棵树吗？”

我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奇怪的一棵树。”这个孩子说完就跑开了。

时间又过去了，转眼黑暗到来，今晚的星星没有昨晚亮。

“老树，你还在吗？”我发现我又可以发出声音了，看来只有没有人的时候，自己才能说话。

“在。”黑暗那边传来簌簌的声音。

“哦，那好。”

我不知道该和它说什么，因为我是来等人的，她说过她会来。

天蒙蒙亮了，我连头也不能转动了，眼珠子使劲转着，观察世界。

忽然，有一只小鸟落在我的头顶，虽然它的声音很好听，可我不喜欢有人待在我头上，我借着微风晃动身躯，想要赶跑它，可它坐得稳稳当当。

不一会，越来越多的小鸟落在我身上，我实在没办法，也就随它们去了。

秋天来的时候，旁边的老树费劲力气也再也无法挺直腰身。

“我要走了。”一天夜里，它忽然说。

“去哪？”

“不知道。”

它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可我知道自己在这干什么，我要等她，她说过她会来。

当老树落完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伐木工终于将它垂掉的身躯锯掉，那以后，无论我怎么叫它，它都不应我。

然后我也开始掉叶子了，小鸟一只接一只的离开我。

我感觉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了，有一只小鸟特别有礼貌，对我说，春天来的时候，它会回来看我。

尽管我不是很喜欢，可我还是答应它，为它留一块地方。

时间又过了很久，那只小鸟到底有没有回来，我不清楚，因为每只小鸟都长得一样，它们都想要我留下的那块地方。

后来，我长得越来越壮，人们用篱笆将我围住，然后安了一圈椅子在我周围，享受我的荫蔽。

有一天，我几乎快忘了我是在等她时，她来了。

她说过她会来，她来了。

尽管她变化很大，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的身形也不是以前的样子，不拄着拐杖甚至不好走路。

我很高兴，她说过她会来，她来了。

尽管老树走了，小鸟走了，一切环境都变了，可她还是来了，因为她说过她会来。

她靠着着我的身躯，轻轻的说着什么，我仔细听，是我以前写给她的情书，我还记得。

我让微风不要动，我让小鸟不要叫，我让太阳缩回头去，我让雨水飘过她的身躯，我让一切都安静下来，都安静下来看她熟睡的表情。

直到，直到她睡着再也没有醒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所有的叶子挣落覆在她的身上。

她说过她会来，她来了。

黑兔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只兔子，他和旁的兔子不同，他爱仰望星空，最开始这只是他偷懒的方式，最后变成看得入迷，连毛发也变成了黑色，他成了一只黑兔子。

于是他开始忧郁，最开始他是不忧郁的，他还以为大多兔子都喜欢仰望星空，并且会觉得黑色挺酷，事实上他错了，大多数兔子都不认识他，他也记不住那些说着同样话的白兔子是谁。

他给家人说，家人说他想的太多，不如多挣一些胡萝卜，是啊，他脑袋里想的全是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又无法体会到的，还不如胡萝卜来的实在，吃得饱。由此他又厌上了胡萝卜，可不吃胡萝卜是不行的，这只黑兔子渐渐在黑夜里看不清东西了，那一天，他朋友对他说，呀，你的眼睛也变成黑色了！

黑兔后来懂了，因为他的挑食，竟得了夜盲症，连眼睛的颜色也变成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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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拾行囊离开这里，吃着无所谓的食物，见着无所谓的动物，过了好久，他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他最开始想做个调查，问问每一个动物是不是都幸福，可后来大家都说他抄袭央视的创意，他改了，于是问每一个动物是否快乐，这个方案可行，他问啊问，问遍了整个森林，什么答案都有，唯独竟没人反问他是不是也快乐，是的，他做这个调查仅仅想别人也能听听他的答案，他已经不知道快乐为何物，他虽然也笑着，但他知道他不快乐，他心里有些东西死去了，或者根本从未存活过，好歹林子大了，什么兔子都有，这里的动物不介意他黑不溜秋。

直到有一天，他在河边饮水时，在对岸看见一个隐约的身影，他在森林里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动物，他立马跳进水里，醒来的时候感到肚子里全是水，吐了一半后发现刚才那人正坐在他身旁。

她细声细语的问你怎样？

黑兔抖了抖身上的水说还好。

那是一只天鹅，黑兔看见她第一眼就明白了，照了张像发微博，评论全说那是丑小鸭，黑兔于是一笑，这些没文化的连安徒生童话也没看过。

天鹅喜欢吃鱼，问兔子，兔子回答我也喜欢，天鹅喜欢游水，问兔子，兔子说我早在陆地上呆腻了，天鹅说我休息够了，要飞了。兔子说，不，他什么也没说，他蹲在河边看着天鹅在天上的影子，然后才说，我也快乐够了。

兔子的毛发渐渐换色，变成了白色，他说他最近老是看白云，他的眼珠子也变回了红色，因为他总是熬夜。然后他也开始吃胡萝卜，对此的解释是，总比让我吃鱼来的更好，兔子不咬人，就得活该吃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