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刘永文在前些日子说过:“考完后,你会有那么一种感觉,真的,寒窗苦读十年,一朝放下笔,你们肯定会有一种茫然,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但愿你们能细细体会那种感觉,那是人生少有的经历,诸位,祝大家高考顺利!”
听见最后一道铃声响起。
我放下笔,看向窗外,心里毫无所获。
茫然么?
不,我根本没有太多的感觉,倘若人一直处于茫然的状态,这样来讲,面对突如起来的茫然也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了吧。
我走出考室,顺手将所有的考试用品扔进垃圾桶。
走到我不知买了多少期杂志,但如今却紧闭着门的报亭前,我不由停下脚步。
就像这间报亭一样,我的高中生活也是结束的那么平静。
如果此刻有人还站在我旁边,一定是许清无疑。
我侧过头看去,果然是许清,她对我笑了笑:“终于考完了。”
“是啊。”
她对我说:“干嘛木着脸呢?”
我勉强开个玩笑道:“我叫林木嘛。”
“哈,”她轻笑一声,附和了下我,然后说,“走吧,回去了,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走这个山坡了。”
最后一次走这山坡的并不止是你我,很多人都在走,我抬头看去,不见阶梯,只是一道道背影。
我和许清慢慢走着,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身旁的许清忽然停下脚步。
“跟做梦似的。”她喃喃说道。
“你指的什么?”
“三年啊三年。”
三年么,庄生晓梦迷蝴蝶。
我是林木?还是林木是我?
“你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问许清。
她摇摇头:“不是时间的事,是我,我忽然觉得好累,就这么三年过去,三年的时光好像突然挤在了这一天,这一天的重量压的我好累。”
她抓住我的手:“林木,我走不动了。”
许清的手微凉,而我的手温热,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煞有其事地紧握住她的手,并且一直盯着她的脸不放,这样的时光真的是过一天少一天。
是什么在逼迫我?
什么在逼迫我们?
“我背你。”
我转过身半蹲着,一秒的等待也没有,一具柔软的身躯靠在了我的背上,许清双手环过我的脖子,吐气如兰地吹着我耳后的发丝。
“你的头发,太痒了。”
我一边抱怨了一声,一边背起她慢慢开始爬坡。
许清嘿嘿笑着,将飘在我脖子上的发丝撩开。
“我发觉,被人背着的感觉还挺好。”
“是么,”我喘口气回道,“让我试试如何?”
“少来!”许清轻松惬意地说着,“喂,林木,你不在乎周围的目光了吗?”
“在意又如何,明天过后谁也见不着谁了。”
“那你想过未来吗?”
未来?那难道不只是重复过去么?我还有未来可言吗?
我的未来死在了过去,而我的现在却只是在苟延残喘。
许清见我没说话,于是道:“我有想过那么一天的。”
“说来听听。”
“我想过未来的,那时你肯定是老大爷了吧,但是我不一定,心平气和的人总是活的年轻,我肯定比你年轻。那时在公园里,你在湖边打太极拳,哎呀,那慢腾腾的样子只有你才做的出来;而我就在你旁边跳广场舞,我绝对把音响的声音调到最大,哼哼,你看不惯又如何?你只是一个林木啊,天天练太极拳也不是我的一合之敌,臣服吧林小木,啊不,林老木!”
我喘了下,然后道:“你这个未来也太远了吧。”
“不,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未来,因为你是林木啊。”
因为我是林木?因为我是林木,我是林木?
我忽然想对背上的女孩说声对不起,但尚未开口,她却将脸贴在我的背上,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林木。”
我侧头看去,她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平静,却像秋水般澄澈。
“也谢谢你,许清。”
“好啦,放我下来吧,看你累着的样子!”
告别,没有语言,没有语言的告别,因为期望能够再次相遇。
慕云被她妈妈接走了,瞿霞有她爷爷来接,而郭雪梅也差不多。
许清和我,共同坐上这班公交车,却在不同的站下了车。
两天后,班级最后的聚会。
我去了,聚会选在“南方鸭肠王”,瞿霞比我先到,我坐在了她旁边,而游龙明看见我后,也坐在了我旁边。
聚会氛围很好,起初每个人都说说笑笑,畅谈三年同班趣事,期间杯酒不断,我也喝了两杯啤酒,但不再多喝,我厌恶喝酒,一年前醉得不省人事后,更是发誓不再酗酒。
酒精催的人情绪亢奋,也容易让人情绪溃退。
不久,一两处哭声起来。
有的人劝慰,有的人继续高声笑谈,有的人喝的胆气一足,牵着身旁女孩的手,径自走向班主任,并希望班主任能够祝福他们。
欢笑声,哭闹声。
大家拥拥抱抱,共同堆积着时光的流沙。
瞿霞迷醉着眼看我:“抱一个吧林木!”
“抱一个吧。”我俯下身子和她轻轻拥抱了下。
游龙明放下酒杯看着我,眼神惆怅,但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没说,和他互相拥抱。
张天走过来,端着酒杯,张嘴便说:“来来林木,我敬你这杯酒,希望我们能够揭开之前的误会……”
我转身离去,懒得理这号人。
聚会持续两个半小时,临末还有人建议去k歌,我自然没去。
而班上的孔向明对着正准备离开的我叫着:“诶,林木,你不去ktv是吧?”
我点头。
“那正好,”孔向明将身边的醉鬼推向我,“你帮忙照顾下李建好吗,我怕赶不及他们k歌的大部队啊。”
我看了眼醉的不行的李建,又瞅了瞅急于离去的孔向明,心想:罢了,交给你的话,这醉鬼还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于是答应下来。
我找到李建的手机,幸好这家伙没有锁屏密码,拨通了他母亲的电话,不一会,他的某个表哥接他回去。
我出了饭店,星光满天,霓虹耀眼。
我的高中生活,在今天总算画上了句号吧。
但我的人生却仍旧停止不前。
拦了辆出租车,我乘上了回舅舅家的路,一路上,我看着不断划过的风景,在心里一个个地对他们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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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闭目回忆起埋葬我梦的地方,已经失去消息的小哀,大概换了id的吧主芳泽琴里香,模仿御板御板说话的御板0000号,还有搬运工松田夏雪。
任何东西都不会凭空消失,他们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下去。
于是这个夜晚,我顺手写了这些字:
六月九日,情聚人散,微醺谨记之
三分醉明月,七分醉人情。漫夜侵入杯壶装,一口饮尽水月光。匆匆三年如一日,依依离别断肠意。挑眉笑将愁思扫,展臂倦扑故人怀。一笑泯仇怨,二笑送祝福。哭声悲渐起,应是苦酒留人泣。灯明把酒星辰外,去年此时争难耐。倏忽一觉情如水,只向东流不愿回。倾尽漫天星光知我意,佑汝人间少别离。可叹儿女情缘短,可怜儿女情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