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高处不胜寒

不知从哪看见一句话，说的是怀念过去之人，一定是对现实生活失望，或者感到不满的人。

也许吧。

我对于别人很多理论常常处于这样的态度，或许是的，也许是这样。既不反驳，也不承认。

褪色的记忆，在我眼里，却想洗尽了斑驳，每一处场景都动人心魄，叫我贪恋沉迷。

可我的现实生活真有这么差劲吗？

我不太觉得，相反，生活总是在慢慢变好，而人也在慢慢长大。所谓的适应力更是逐渐增强。

我摆脱了很多，我自身的懦弱，没主见，寄宿在舅舅家的遭遇。

我不觉得自己会多么依靠别人来寻求自身存在的意义，直至上了高中，在许多个独自思考的夜晚，我才终于找到了我。

名为林木的我。

以前的我，摘掉了名字，抹掉了过去，回到初始最混沌的状态，我是抓不住自己的。

我相信有许多个人和我有相同的经历，我并非唯一，甚至哪天在世界某一个角落偶遇了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也丝毫不会惊讶。

我并非唯一。

奔波于现世中的人，他们真的活的真实吗？

这才是我不断回忆过去的缘故吧。

从最初重逢了慕云，我沉寂已久的心重新怦然响动了一下。

这种滋味已经很久没再遇见过，我从她清冷的脸上逐一寻找过去的痕迹，却毫无所获。

从共同的回忆里长成的两个人，我看着她陌生的形象，改变的姓氏，却仍能感受到那从同一根树枝上结出的青涩的情感。

她在故作清冷。

我一直笃定，那之后，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一直笃定，她在故作清冷。

我并不是没想过，我们会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从那次她课桌里不小心掉出来的《儿童文学》，我就切实的感受到了，谁也没有，我和她谁也没能够割舍掉过去。

可是，越长大，学会的东西越多，越能在这世界生存下去的同时。

我们却渐渐丢失了同样重要的东西。

我，失去了追求的能力：不愿自己处在患得患失的心境，理智处理周围的人际关系，希望不受打扰地静静生活。

而她，失去了表达自己情感的能力：在那面目下所掩盖着的情绪，已如幽幽的暗河，不为人所知地悄悄流动。

长大，不就是一边得到，一边失去的过程吗？

得到了成熟，失去了青涩；得到了未来，失去了过去。

后来，我问过许清：“你知道了我和慕云的故事，难道不觉得我会重新追求她，而她也仍旧喜欢着我吗？”

许清带着她一贯平淡的神色，不过加了些对我的鄙视，说着：“你的自我意识不要太过剩呐，我从看见你俩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就像明白天鹅不会和癞、鱼在一起一样。”

我很高兴许清渐渐学会了照顾我的情绪，没将癞蛤蟆三个字说出来，但我终究是不明白，于是我对她坦言相告：“我觉得慕云当初不理我的缘故肯定是因为家庭异变，之后我打听到她的父母离婚了，而她也离开故乡，去别的地方上学，当时她对我冷漠的缘故肯定很多，只是我当年不太明白，所以……”

我的话语最终在许清安静地注视下停了下来，然后我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那是我心底里最不愿意直视的答案，但许清还是说了出来，语调平常，好像在述说一件和她毫无关联的事一样（本来就和她毫无关联，为何我会认为好像和她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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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只是不喜欢你了而已，什么理由都好，什么遭遇都好，她只是不喜欢你了而已。”

说完后，许清吐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安啦，你个可爱的林小木，可怜又没人爱。”

我笑了笑。

逝去之水不可追。

“你个许小清，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下我吗？”

“那要我说什么？全世界都喜欢你？瞿霞喜欢你？百里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我在内心里对她orz，可不要太直率地表达真心哦，我怕自己会当真啊。

不过，我胸中郁结的气总算散开。就像那次长跑，百里慕云没能跑到第一名，我记得许清说是我的拖累呢，那次我摔倒后，跑出十几米后的她惊然回头，发现了好像贴在赛道上了，一动不动的我，竟转身跑了回来。

还是许清从旁边窜出来，劝她继续比赛后，她才继续往前跑去。

我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长跑的时候，真的会需要并行的同伴吗？

我是不会需要的，正如我摔倒后，从未想过会有人来帮助我，摔倒是一个人的事，长跑也是一个人的事。

也许正是我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吧，我不再笃定，我不再笃定百里慕云是故作平静，或者故作清冷。

她，真的不喜欢我了。

从心底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后，我更是明白，我也真的不喜欢她了。

是谁击败了我们？

过于青涩的爱情，真是太过容易就会被击倒。

百里不再清冷，也会对我展颜而笑，看见我和许清在周末总是窜出去打游戏，也开始严厉批评。

过早摘下的，青涩的果子，捂在心里，慢慢待它成熟后，我们才最终发现，却并不是一直期盼着的情感。

那一刻，释然也好，悲伤也罢。

放在人生中，只是不大不小的经历，算不得太过伟大，却也绝不卑微。

唯一留下的遗憾，或许就是最终化为的一个个字符，却完全不能表达出我的情感吧。

她是李慕云，从某方面讲，是我的初恋。（因为我和罗恩莉既未开始，更没什么结束。）

这学期结束后。

又进入寒冬腊月。

过年时，堂哥林正妄言说他喝酒根本不把家里其余几个兄弟姐妹放在眼里。

于是热火朝天的拼酒，我第一次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

才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偏爱酒这一滋味。喝的脑袋晕晕乎乎后，看着整个世界都是欢快的，哪里有悲伤，哪里有哀戚？

我的叔父们将酒醉后，腿都直发软的我架着向床上走去。

我醉眼朦胧的对他们说：“其实我现在很想唱一首歌啊，那可不只是一首歌，是苏轼的水调歌头，你们知道吗？”

“呐，听我唱，嗝……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喂，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首词的那一句吗？”

我姐姐在旁无奈地应和我：“哪一句嘛？”

“我啊，最喜欢的是……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啊，高处不胜寒……”

然后，我渐渐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