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好喜欢你

“为……什么，李慕云？”

十三岁的我，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但我清楚，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与我关系日渐冷淡的李慕云，她变得寡言少语，甚至对我睬也不睬。

我脑中思索了许多缘由，甚至自顾自编造出许多谎言来欺瞒自己。

“她应该是身体不舒服。”“或许她不喜欢在公众下袒露我们的关系。”“……”

我只得用眼神望着她，却无法再次迈步向前走去，一扇门开也容易，关也容易。可我却连自己至今身处门内门外都弄不清楚。

有一次，曾经六年级分到其他班的同学碰见了我。

这人挺八卦：“林木，你喜欢以前班上的吴英吗？”

“不。”

“听说你现在和你们班上的李慕云好上了？”

我更加快速地回答：“没有。”

这位女生一副尽在掌握中，笃定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罗恩莉，对不对！”

我的心里响起惊雷，瞬间身体凉了一半，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不，我对谁撒谎？对这个八卦女生？对我自己？对李慕云？

那位女生背着手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说：“偷偷告诉你，其实是吴英让我来的，你知道吗，她其实很喜欢你的。”

吴英？

我想了下这个女孩，啊，记起来了。

三年级时，我和班上某个男生发生争执，然后打了起来……结果是我被打到在地，后来班上同学将他拉开后，我一个人趴在窗台边低声哭泣——太丢人啦，我都不想回忆了。

吴英走了过来：“喂，林木，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将头撇开。

“别哭啦。”

“你走开。”

“喏，给你零食，你吃吗？”

我甚至将整个身子都背向她，不再理会，可吴英却从我脑后探出手来，将零食喂进了我嘴里，一时间，我不仅尝到了零食的甜味，也抿了一口自己泪水的咸味。

——可自我和罗恩莉相识后，吴英就像从我身边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怎么出现过了。

我被那位八卦的女生勾起了无数回忆。

回到教室郁郁不乐，我看这身旁依旧没有表情的李慕云，她真的一点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吗？我将头埋在课桌上……如果说，罗恩莉给我的是离别的遗憾，李慕云给我的就是患得患失，不知所措的心境。

我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仔细想了一番：喂，林木，你太过高估自己了吧，难道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分量吗？谁会一直重视你的想法呢？

在舅舅家寄住时，舅母对我不断说着的话里藏话：“哎呀，林木你可真能吃啊，难道你们家每顿都会炒很多肉吗？我们家可不一样哦，不知道你吃着习不习惯。”“林木啊，虽然你比我们家孟花小两个月，不过你的孟花姐姐从小被宠坏了，你要多让着她点啊……”

我活的小心翼翼，抹去自己伤怯的模样，我以前也爱哭闹，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流泪——但绝不许，我绝不许这样的自己展现在他们面前。

每逢我同舅舅一起出门，周围认识的人就笑谈：“老孟，这是你儿子吗，怎么没看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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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啊，这是我姐姐的孩子，住在我们家而已。”

“哟，这孩子和你长的很像啊，你们看起来真像父子。”

尽管我舅舅爽朗地笑着，但沉默的我，在心里不断否认着：不，一点也不像，我有自己的父亲！

现今的我明白，并非我敏感多疑，而是我必须如此啊，我仔细思索着每一个人对我说的话，分辨着善意或恶意。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再没有任何安全感。

我住在不是自己家的房子中，我躺在陌生的床铺里，我做着不再是彩色的梦。

那一段时光中，唯一带给我光芒的是罗恩莉。

她理解我的，她明白我的感受的，很多话，我和她不消说，仅是一道眼神我们就能互相清楚。

后来，我慢慢明白了，原来这叫希望，然后希望离我而去。

我再次回到一个人的世界。

无垠的苍穹里面藏了究竟多少秘密？变幻的人世到底要将我带往何处？

我开始回应每一个人的期望，谁找我帮忙也好，谁需要我也好，我尽着全力回应着他们的期望，但在夜深人静时，我仍旧迷失了自我的存在。

自我的存在，是什么？

我不清楚，我害怕这样迷失的自己，所以渴望从旁人那里寻求存在感，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办法，这是罗恩莉离我而去后，我唯一能将自己麻木的办法。

但最终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啊。

呼——

我在操场的草地上翻了个圈，身旁的百里慕云此刻闭着双目，面色平静，唯有胸脯随着呼吸的韵律一起一伏。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了，五年时光早已让我不再追寻当年的结果，甚至让我明白，将期望寄托在旁人身上，那是怎样一种幼稚的行为。

我绝不会再这样做，我深切地思念着罗恩莉，有一大部分缘故不就在于连我自己都觉得此生再遇的机会渺茫了吗？

我的手已经酸软无力，但我还是挣扎着将它放到自己眼前，我细细观察从指间里透出的风景，秋风、透白的光芒、草地的味道，还那片可望不可即的白云，一切印象都只是从我指间透出。

有时候，万物从狭窄的地方看去，更能见识它的博大。

啪，手臂再没力量能够支撑，软到在一旁。

但我眯缝着的眼睛却看见了百里慕云站在了我上方，她垂下头，平静地看着我，一时间我俩都失去了言语。

时隔五年，好像我们终于再次想起了对方，如此仔细的打量着。

“你头发干嘛留这么长啊。”

“因为你以前说过喜欢短发。”

“当班长很辛苦的。”

“以前的你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你改姓了？”

“现在随我妈姓。”

……

内心止不住地流着眼泪，而我却依旧平静地和她交谈着，五年时间将我们分隔在银河两端，即使隔着璀璨的星光，却已经无法再次看清对方的脸。

我啊……没法再喜欢你了，慕云……不可能的，我们再回不到过去了，可我……曾经，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雪映红梅》，如果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我知道或许我安利不动这个作品，但对我而已，它是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