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小小的我

4:24s我一直认为夜晚是安详的，人们可以借着黑暗隐藏自身，却也会轻易袒露心扉。

瞿霞在路旁站着，一动不动，等到我走到她身边时，她才像是被惊动了一般，抬眼看我，继而重新恢复沉静。

“怎么了？”

我心情有些沉甸甸，或许我猜到了原因，但我却无法开口说出，除非瞿霞愿意同我讲，我无法争取任何东西，我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等待，等待，我等着她开口。

“你……”她的声音有些干哑，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继续说，“林木，你说，人死后真的会成为星星吗？”

我看着她的脸庞，说：“那是二流小说里才会有的言论。”

“真的么？”

我随她一同看向天空：“这个世界是无法被人所客观观察的，每个人都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观察，所以每一方世界都只是那人的主观世界，在我眼里，天上那群闪烁的东西，不过是些冰冷又无趣的石头罢了。”

“你就没有抬头看着星星想着某人的时候吗？”

“没有。”我回到，心里却浮现了曾经仰望过的那片星空，但我不是为了想念，而是为了告别，甚至将手中唯一能够寄托思念的照片也丢在了风中，那时我以为不再需要她了。

“从来没有过，”我加强语气重复着，“它们就是一群冰冷无趣的石头，我不会把任何美好的愿望寄托在它们身上。”

“你啊，”瞿霞伸出小拳头撞了下我的肩膀，“也是那么的冰冷又无趣，一直这样么？”

“或许吧，等我开始思考自身时，我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

我低头看向瞿霞：“你在想念你的奶奶吗？”

瞿霞对着我的目光说，像是在和我赌气一样说着：“没有，说起来很奇怪吧，我一点也没想念她。她的灵堂前哭声一片，爷爷在没人的时候也流了几滴泪，我还听见他在低低呼唤老婆子，老婆子。我爸爸妈妈也回来了，我爸爸哭得更厉害，那声音可真的是震撼，好像要把房子哭塌，他在说小时候奶奶对他多么多么好，我妈牵着我弟弟的手，在灵堂外却像个陌生人一样，不过我弟弟很乖的，我叫他来一起跪在奶奶面前，他只是对我说，姐姐，这是我们奶奶么？我说是啊，这里躺着的就是我们奶奶，还有前面挂的黑白照片也是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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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瞿霞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还是哭不出来，我就是哭不出来，我想要做好每一件事，我一直都想……都想尽自己全力做好每一件事，在学校遇到委屈，我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眼泪想掉就掉，止都止不住，可是、可是，那个时候我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我说啊，瞿霞，就哭一会，就哭一会，让奶奶知道其实你不怪她的，奶奶也不容易的，可是，就是哭不出来……”

我听着瞿霞越来越哽咽的话语，她已经泪流满面，每一滴泪珠在星光下都是那么晶莹剔透。

“我是不是很自私？其实我现在的眼泪也不是为了奶奶而流，为什么现在开始流泪，我一点都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你一向都有很多歪理，林木，你说为什么？”

有些人，她表现得很活泼开朗，大大咧咧，但是她的心里的某个地方比任何人都脆弱无比；有些人，她表现的清冷无比，沉默寡言，但当她心里的情感控制不住时，比谁都来的激烈。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许清，她在大多时候都平淡，她也确实是那么平淡，我多想像她一样，剥夺掉自己情绪敏感的一部分，就这么没心没肺的活着。

可惜啊，办不到。

“人本就是如此自私啊，相比起来，我可比你自私的多，你还会流泪，还会说那么多话，这些不是因为你愧疚的缘故么？我不一样了，我好久没流过眼泪，不是没碰见过伤心事，而是慢慢的，我只顾自己，我再也碰不见能够让自己伤心的事了，小霞，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真的！”

“足够好？”

“棒棒哒！”

瞿霞破涕为笑，然后对我肩膀揍了一拳：“谁让你叫小霞的！你个木头！”

我摸了摸鼻子：“可能是被你爷爷影响了吧。”

“喂，木头，”瞿霞总算回到那个我认识的女孩，她伸出手掌，举过头顶，像是对天上的星星打招呼似的，“其实吧，对着星星想念某人，还是可以办到的，我在老家抬头看星星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我想起许清说你孤独，但也许这样做能够少一些孤独吧。”

不，这对于我办不到，当你背叛了星星，星星也会变得背叛你。

“小时候，我见过一道流星，你见过么？”

“没有，你许愿了？”

“嗯，”瞿霞点头，“我对流星许愿：让我快点长大吧，长大后我就可以把事情办的更好，奶奶不会讨厌我，爸爸妈妈不会离开我，等我长大了，我就有足够的力量让他们重新在一起，我就是这么许愿的。”

“可是人生并不只是小时候才这么难过。”

“对呀，”瞿霞看着我的眼睛说，“甚至现在我还挺怀念那个时候，为了我和奶奶吵架的爷爷，妈妈临去广州前抱我的那一刻，爸爸偷偷塞给我的零花钱，这样的记忆太多太多了，就这些我曾经忽略的东西，连个招呼都不打，跑进了我的脑袋里。”

“你在长大。”

瞿霞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然后伸出手在自己头顶朝我肩膀比划了下，笑着说：“哈，我从初中就没长啦。”

我从小学过后，也没再长了。

“你现在想回到小时候吗？”

出乎我意料的是瞿霞坚定的摇着头，然后看着我说：“我不会这样想。”

她看着我愕然的表情，继续说：“这样想的只有你这个木头，我会一直这么走下去，如果有流星，有流星再次来到，我会告诉它，当年的愿望实现了，真的实现了。”

“如果可以，我还想再许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