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不需要烟花的

眼睁睁看这夕阳沉落，在江面上洒出一道道艳红，随着水波粼粼，最终又替换成路灯的淡黄。

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七点了，又是一天过去，这一天与之前的多少天都毫无分别，甚至让我生出其实我现在就身处前一天的错觉，因为全都一样。四周的风景也好，吃的饭菜也好，吹的空调也好。

我打了个呵欠，这些都与之前的日子毫无分别，嗯，毫无分别。

正在我半眯着眼的时候，忽然一道奚落的声音响起：“啧啧，今天可是七夕节，可有的人啊，还是只能守在保安亭里，一步也离不开。”

我撑着脑袋看向窗门外，这个家伙眉眼带笑，显然乐的见我如此无聊一人，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招呼方式，只是张口说道：“哟。”

“哟……”瞿霞打开门进来，“哟什么呀？”

“挺意外的，你一般不是晚上照顾你奶奶么？”

“就你多事！那是你奶奶啊？这么关心。”

“唔……”我收回话，瞿霞也感觉稍微有些不自在，坐在凳子上扭动不安，是呀，今天可是七夕节，别的日子还好，反正我只是认为这家伙是来蹭空调，但是今天无论多说了什么，或者多对视了一刻，总感觉有些异样。就像在愚人节和别人告白一样，虽然有着玩笑的部分，但何尝没有借此表露真心的意思？

我敲敲自己的脑袋，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可是连愚人节也不会有人表白的家伙，那才是最可悲的好么，连愚人节都没人向我表白，那是真的不会有人喜欢了吧？

这么一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瞿霞对着我龇了龇牙，“和我坐一块儿压力很大吗？”

“那倒不是……”我整理思绪说，“今天不是愚人节嘛，我在想你应该有什么约会呢。”

“愚人节？”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慌：“不是，口误，今天不是情人节嘛……”

“情人节？”她的脸色更加古怪了，不过倒是嘴角挂着笑意。

“……”

我徒劳的放弃了语言，果然，我承认和一个女孩子在特殊的节日里待在一起很有压力，要是别的日子，我面对瞿霞，可以说内心十分平静，甚至想笑。但今天却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喂，理智君，快来接管我的脑回路，情感君脱轨了。

嗯，收到。

瞿霞看着我默默无语，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拉起我的胳膊：“走，老是呆在里面干嘛，跟个老头子一样，出去看织女星。”

此时我脑中闪过两个念头，一是情感君在说，去吧，难得出去吹吹夜风。二是理智君反驳道，外面夜风很热的，不过我赞同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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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跟着瞿霞出门了。

走到公路对面，临江的一旁，身下江水悠悠，天上银河璀璨。

“喂，林木，你说七夕节是用来干什么的？明明只是织女和牛郎两人的事。”

我看着瞿霞抬着脸庞，认真搜寻着织女星的模样，心里什么念头都不再起，也随着她抬头，但满天繁星，到底哪一颗是织女星，我根本毫无所获。甚至因为别的星光太过闪亮，我连北极星也快找不到了。

“七夕节啊，在我小学的时候，有一个长的蛮凶恶的老太太，她是教我们美术的，但是她却很喜欢讲故事，她的课上很多同学都在吵闹，有时候我也跟着吵闹，但她仍旧卖着嗓子讲故事，甚至比她讲美术课还认真。”

我一边织着回忆，一边淡淡的笑着。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了七夕故事的来源，我才知道，原来七夕的来源不只是牛郎和织女相爱就够了，我还一直不知道这个故事里其实牛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呢，当时听见那个老师讲，牛郎将自己的牛杀了，然后用它的皮做成了能飞天的鞋，然后又担着自己的孩子追到天上去见织女，我就心想，这个故事哪来的仙气啊！”

我还准备滔滔不绝地讲时，瞿霞横了我一眼：“你一到讲故事讲小说就爱啰嗦个没完，你忘了我最开始说的是什么了吗？”

“咳咳，”我借用咳嗽掩饰了下尴尬，然后才说，“嗯，这是我第一次了解七夕，后来上了初中，也不知道谁在传，说七夕节当天，在葡萄架下能听见织女和牛郎的低低的情话，好多人都相信，甚至包括我，但是我初中那哪有葡萄架呀？然后传言换了一个版本，说只要在树下就行了，我还相信了呢。”

“怎么？你去偷听人家两口子说话啦？”

这次好歹吸引了瞿霞的注意，但我摇摇头说：“当夜雷霆大雨，外面狂风大作，连树自身都难保，差点被拽了起来，我还去偷听，作死啊？”

说完后，我又继续讲：“但我挺怀念那个时候的，真的，那时很天真，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哪像现在，越把人了解清楚，我越难以再相信别人。”

“如今的七夕节，”我对瞿霞笑了笑，“不过是我用来和别的人展开的一个不尴不尬的话题罢了。”

“哦——”瞿霞拉着长长的腔调回应着我，然后说，“我就是那个别的人啊。”

“朋友啊。”

“嗯，你已经正式从一起吃豆花饭的饭友升级为朋友啦。”

我拍了下手掌：“那我岂不是要放鞭炮，放烟花庆祝一番？”

瞿霞看向夜空，眼光忽闪忽闪，因为我一直是斜低着头瞧她，她的神情在我眼里一览无余，甚至连每一根微翘的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不需要了，不需要这些……”

话未说完，远处嘭地一下，夜幕中绽放出姹紫千红的烟花，还未散尽，又是嘭地一下，接踵而至的又是一场烟花，无边美丽的色彩，直至持续了十分钟左右，才缓缓消散，热闹过后，然而在黑夜中却什么也没留下，身处江东的我们，甚至连硝烟味都无法闻到，空气中仍是淡淡的惆怅，些微燥热。

天空中那片璀璨的星光依然毫不所动，静静地，冷彻人间。

“本来不需要烟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