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曲终人亡

上午时分，五中的广场前，天朗气清，春风吹拂。

舞台上，身穿红裙的主持人脸上带着微笑，开口介绍：“下面请欣赏16班的瞿霞和左温柔带来的节目，模仿的京剧——《霸王别姬》，大家掌声鼓励！”

台后，周简在左温柔眉前描完最后一笔，开口说：“去吧小柔，还有瞿霞同学，一定要加油啊！”

左温柔焦躁地从凳子站起，脸上却不敢作任何表情，涂满色彩的脸干干涩涩，一点儿不感觉舒服，最后只是看向将要上场的瞿霞。

瞿霞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对两人微微露齿一笑，粉白的脸，桃花的眼，如春风吹人暖。

主持人下场，音响里传出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初始急促，紧接着慢慢缓了下来，直到微不可闻，只剩竹板的响声时，一道倩影踱步而出。

瞿霞微低着头，眉眼看向脚尖，一步，一步，慢慢走入场中，轻轻转个身，如意冠珠帘相撞，然后弯曲双腿，似弱柳扶风，手捏兰花指，一缕风情藏在眸子里。

锣鼓声渐起，蓄势而上。

瞿霞微微开口，音响里传出如清泉般清脆动人的声音，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唱罢，撩开白色绣面裙，蹬着彩鞋，原地悠悠转了一圈，黄披风映着日光，脑后黑发垂直如瀑，音乐声骤止，瞿霞手按腰间长剑，静候一旁。

俄而，乐声怆然，霸王回营！

左温柔凛然大步，身着霸王靠，肚下系着网子穗，外罩黑色散龙大莽袍。

随着紧促的音乐，黑白威严的脸一颤。

“别紧张，对嘴型。”

虞姬侧对观众，声若游丝般窜进霸王耳里。

左温柔镇定心神，手按胸前，气若泰山，唱道：“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短短两句，倾倒无数观众，这陌生又熟悉的戏曲，使路人驻足，评委凝目，清风稍静，树叶轻落，除去从遥远时光里流传至今的锣鼓声，一片寂静。

瞿霞移步靠近，牵过左温柔的手，收敛唱腔，（白）：“大王！”

左温柔接过瞿霞的手，对上她如画般的眼眉，（白）：“这一番连你受累也。”

瞿霞（白）：“大王，今日出战，胜负如何？”

左温柔（白）：“勇猛一世，当又如何，此乃天亡我，非战之罪！”

言罢，挣开手，踏着虎步，英雄迟暮，背对虞姬，稍息，叹气。

瞿霞踏着音节，三两步追去，劝慰唱道：“劝大王休愁闷且放宽心。”

左温柔撇过头，避过瞿霞直视的目光，嘴里唱道：“怎奈他十面敌难以取胜。”

瞿霞唱：“且忍耐守阵地等候救兵。”

左温柔唱：“无奈何饮琼浆消愁解闷。”

“大王——”瞿霞再次劝慰（白），“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左温柔后退两步，避在瞿霞身后，（白）：“如此有劳妃子！”

瞿霞抽出腰间长剑，双手一分，复为雌雄双剑，轻轻一揖，（白）：“如此妾妃献丑了！”

虞姬背对观众，对霸王示意安心的眼色，倏忽转身，柳腰盈盈一握，抬手拂袖抹泪，暗道：“罢！”，复又转身，为项王舞剑。

瞿霞双手托剑，与肩宽，至胸前，脚踩碎步，剑身寒光闪烁，映衬着身上鱼鳞甲，沙场肃杀的气氛陡然而生，伴随着响乐，黄色绣花斗篷轻轻起舞，舞台上娇柔的身影惹人心怜。

舞未过半，音响里陡然传出歌声：“沙场壮士轻生死，十年征战几人回？”

瞿霞双剑脱手，砰然落地。

虞姬轻声提醒：“该你了，霸王。”

霸王黑色的眉一抖，左温柔整张脸仿佛颠倒，怒极，高声（白）：“吒，吒，吒，吒，哇呀呀……妃子，四面尽是楚国歌声，莫非刘邦已得楚地不成？”

“大王莫慌，且派近侍打探。”

左温柔脸色怆然，徒然坐在舞台上的椅子，（白）：“妃子，敌军多是楚人，定是刘邦已得楚地，孤大势去矣。”

瞿霞上前，抚慰左温柔，（白）：“此时逐鹿中原，群雄兵起，偶遭不利，也属常情。稍捱时日，等候江东救兵到来，那时再与敌人交战，正不知鹿死谁手！”

左温柔脸色稍宽，音响又传出一阵马嘶。

左温柔脸色凄苦（白）：“乌骓啊……乌骓！想你跟随孤家东征西讨，百战百胜，今被围垓下，就是你，也无用武之地了！”

瞿霞托着左温柔的手臂，强自扶起，（白）：“好在这垓下之地，高冈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图破围求救，也还不迟……备得有酒，再与大王对饮几杯。”

“如此，酒来——”左温柔尽最后的豪气，大手一展。

两人双手靠在嘴前，对饮一杯。

虞姬手掩嘴角，轻声提醒：“霸王，该背诗了。”

霸王微微点头。

左温柔以手扶额，（白）：“想俺项羽乎！”后又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忽闻兵戈声起，喊杀不断。

左温柔精神一震，拉过瞿霞的手，（白）：“——妃子，快快随孤杀出重围！”

瞿霞坚定又温柔地挣脱，（白）：“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左温柔（急问）：“怎么！”

瞿霞（白）：“免你牵挂。”

左温柔（急白）：“妃子，你，你，你，不可寻此短见啊！”

瞿霞微微一笑，（白）：“大王啊。”遂唱道：“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左温柔（白）：“哇呀呀！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瞿霞欲夺左温柔腰间宝剑，左温柔折身躲过。

“不可寻此短见！”

瞿霞不语，再索宝剑，左温柔绕身再次躲开。

“——妃子你，不可寻此短见！”

瞿霞第三次索要宝剑，左温柔足足绕她一周，（白）：“万万不可哇！”

“大王！”瞿霞以手掩口，另指一边（白），“汉兵，他，他，他，杀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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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温柔不知有假，转身看去（白）：“待孤看来——”

待她方一回头，腰间一轻，未及，左温柔意识到受骗，低头只瞧见抽空的剑鞘。

左温柔猛看去瞿霞，大呼：“虞姬！”

瞿霞自刎于霸王身前，业已缓缓倒下，似蒲公英落地，洁白纯净。

左温柔面色木然，嘴唇微动，音响里最后传出轻轻一声呼唤：“蝶衣。”

乐毕，剧终。

掌声良久而至。

ps:给文娱委员一个交代，毕竟她那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