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晚会

元旦如期降临，它当然没有失约的理由，这一年这么过去，也仅是安静的让时针“啵”地一下跳过，喜爱热闹的只是人们。

只要是节日就令他们高兴，商家也高兴，五颜六色的商品依次卖到其他人手里，一边收钱的，一边接受礼物的，共同感受着快乐。他们忘记这种快乐去年也经历过，他们也想象不了明年他们仍会这么做。

我想快乐就是所谓什么都不要深究，随声附和，大声笑着，他们不就如此快乐着吗？

教室里开始忙碌起来，策划活动的同学在讲台上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我姑且听之任之，让我搬桌子也好扫地也罢，都由得他指示，不过却实在感受不到这种快乐，他们已然全部笼罩在情绪的氛围里，竟对干活也热衷起来。

很快，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一块小的舞台就搭建起来，居中的桌子一应靠边，而靠边的桌子更是靠墙的靠墙，靠窗的靠窗。各种颜色的气球从女生组那接过，然后被高个儿的男生挂在头顶的绳子上，一伸手就能噗啦噗啦的弄响。稍微调皮的男同学从女生那刚打好气的气球借来一个，欢快的拍着，不一会飞在空中的气球落在忙正事的同学头上，惹来一阵大笑，而他也不恼，嘟囔着“去去去”，依旧埋头连着线路，那是从老师那借来的影碟机，而与之相连的电视一会显着雪花，一会显着logo康佳。

我看了一会在前方打完气的许清又被拉着去剪裁什么小玩意，而教室里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忙的不可开交，自己站在中央无所事事倒显得碍眼，只好搬过凳子坐在角落的圣诞树旁边。

前几天也热闹过，但显然没有今天隆重，这是学校特例允许的晚会，并且高中三年仅有的一次班级晚会，被刻上唯一的标签后更是令学生们激动难耐，说是要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我伸手摸了摸染了些许灰尘的圣诞树，手指的触感告诉我这只是塑料，可它颜色那么绿，还被黏上许多可爱的饰品，比真树好看多了，可它只是塑料，是死物。

我叹了口气，难忘的，唯一的，这些我都不想要，我歪着脑袋把这圣诞树研究个透，但是从这上面压根也看不出和圣诞有什么关系，这是当然的，我除了晓得圣诞节是耶稣诞生的日子外，对此一无所知，这圣诞树为何这般模样我也搞不懂，他们为何这么着迷于此我也搞不懂。

我站起身，想着快乐果然是什么都不要深究，一旦深究便忘了快乐究竟为何物，但说到讨厌热闹么？我一点儿不讨厌，相反我更不喜欢寂静，那么我为何却做不到他们那样开心呢？我揉了下自己的脸，我不喜欢寂静，却常一个人处于寂静中，我知道热闹很吵，但也不愿离此太远。

直到一切忙完后，许清才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对我说：“你楞着干嘛？”

“我愣着的吗？”

“站着不动半天，不是楞着是什么？”

“不，不，我不是和他们一样期待着晚会吗？”

“骗自己呢！”

许清鄙视了我一眼，坐回被搬离到窗边的位置，将《子不语》拿出来继续看。

因为《子不语》有三本，而许清正在看第一本，我要想消解无聊，只能从第二本开始看，但是看了几页仿佛坠在云里雾里，只能更加无聊。

不一会，晚会的前期准备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瞿霞提着装满糖果的袋子依次在教室来回走动发着，其间多多少少有同学打着混说：“多给我发一个呗？”“我用大白兔换两颗阿尔卑斯行不行？”

瞿霞一边挥手一边按着数发，轮到我这时，瞿霞同样抓了一把给我，然后看了眼许清，也是抓了一把给她，许清倒是若无其事，我对比了下她的却纳闷起来。

“喂，我少了几颗啊？”

“哪里少啊？”

瞿霞龇着牙看我，左眼一眨一眨的。

我心里有数，原来不是我少了，而是她给许清多抓了几个，既然如此我也就朝她挥挥手示意明白了。

而对于许清这样喜欢吃甜食，快恨不得吃成蛀牙的人当然满意到不出声，不过倒是对瞿霞的行为疑惑。

“十颗糖都数不清？她这样会发错多少啊。”

我摇摇头，悄悄从嚼着糖的许清手里把《子不语》第一本拉过来，正当看时，灯光却忽明忽暗，然后一阵音乐响起。

晚会开始了。

节目很多，毕竟足足演了快两个小时，我全程只顾拍拍掌或者跟着呦呵两声，而许清只是看了两眼就兴致缺缺，拉开窗帘的一角，透过外面路灯的灯光看起了小说。

瞿霞也上去唱了首歌，拖着连线的麦克风声音清亮的唱着，而选的歌曲竟是那次合唱夭折的《奔跑》，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为了弥补遗憾？我只知道舞台对面某个女生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彩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好像涂着浓浓的妆。

瞿霞唱完后，弯腰鞠躬道谢，也许夜晚更加让大家放开，而迷醉的灯光也让人觉得如梦似幻，于是起哄变得理直气壮。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尽管这样叫嚷，瞿霞也只是微微一笑说：“好啦，后面还有很多节目，谢谢大家。”

等到瞿霞表演完，我转头看见许清居然放下了书，我还以为她也在看表演，却听她说：“《子不语》的第一本跑哪去了？在你这？”

“没有。”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捂得更严实，许清显然没有被我蒙住，斜着眼睛看了下我，从她桌上抽了一本书递给我，说着“：喏，给你。”我下意识伸手一接，然后她毫不费力地从我桌上拿走了《子不语》。

我无言地将手里的书放下，低头一看她递给我的是语文书，随便翻翻罢，这样想着却一下子翻到了一篇文章，是《荷塘月色》。

坦白讲，我并不看好这篇文章，甚至觉得水平略低，满面堆砌的辞藻，华丽的不像话，我根本就从未读完过，也觉得它没必要令我读完，但是我为何一下就翻到了这一页？原来许清在书页上折了一角，而在这一页上更是用红笔勾了一段句子，我借着教室里五彩的灯光，和从窗外潜入的清冷的白色路灯依稀看着。

以低到甚至自己也听不清的语气轻轻念出这句话：“但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抬头看去，晚会的气氛好像更加热烈了。

夜晚，喧嚣过后一片狼藉，这些人好像喝醉了一样，高声在楼道唱着，身形摇摇摆摆，得意到只差人去扶着走了，我将桌椅搬回原位然后出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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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天空出奇的干净，多少繁星在头顶亮着，我深吸了口气，外面的空气显得平静许多，并没有如同教室里那般燥热。

我一一看去，灯火辉煌过后，这些教室挨个重新亮起淡白的日光灯，像一场好梦匆匆醒来似的，清醒的人“诶诶”的感叹着时光过的好快，仍沉浸在晚会的热闹中的人依旧兴高采烈。

没站一会，许清哈着手出来，吐出的汽和脸一样白，她揉了揉耳朵，对我说：“走。”

我点头应了下，然后同她一起走下楼梯，但蹬蹬噔的脚步声却并不止我俩，我回了下头，竟看见匆匆忙忙窜出来，好像在追什么人的瞿霞，可她看见我和许清时猛然止住步伐，如同被遥控器按了暂停。

“难道来追回刚才多发的糖？”

我隐约听见许清这样嘀咕着。

正当不知如何打破这样气氛时，瞿霞忍不住开口：“你——”

“已经吃完了。”

许清抢着噎回她的话。

“我——”

“林木还剩几颗，你找他要吧。”

“不是——”瞿霞两次被打断，开始有些躁动，跺了两下脚，忍不住走了几步，靠近过来，“你们回寝室吗？一起走，行吧。”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路这么宽，并行三人绰绰有余。

我走路要么低头看路，要么抬头看天空。而许清则与我相反，若是走路没看书的话，她就将手放进兜里，脑袋一刻也不闲的四处转动，什么表情也不做，眼神平淡。

瞿霞插在我们中间，比许清矮一个头，比我矮两个头，我看着地上投出的影子，忽然笑了笑，好像我俩牵出来一起玩的孩子似的。

“你们走路都不说话吗？”

“要说啥？”

我知道许清不怎么爱说话，所以回应着瞿霞。

“唔，我怎么知道你们喜欢说什么，不聊聊小说之类？”

“他这个满脑子孤独啊寂寞啊的文艺青年，”许清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鄙视着我说，“他喜欢的小说我都不爱看。”

瞿霞吃了一惊：“孤独？寂寞？这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别，别听许清瞎扯，”我不太喜欢向别人敞开自己心扉，岔开刚才的话说，“话题倒也由得聊，不过等会你可别听不懂。”

“什么话题？”

我严肃着表情突然止住脚步，竖着手掌朝许清后脑勺轻轻敲了下，冷冷说着：“以敌人之血，祭我大诺克萨斯！”

我一秒点燃许清的热血，只见她毫不顾忌旁边目瞪口呆的瞿霞，转身就向我扑过来，跟个小老虎似的，嘴里大喊：“德玛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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