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父子情深

相重镜并不知要如何和知雪重相处,僵硬地跪在那，任由知雪重温柔抚摸他的脑袋。

就在他以为这样已经算是亲密时，知雪重突然张&57888;&8204;&59407;&8204;,一把将&60285;&8204;抱在怀里。

一股温暖的花香彻底包裹住相重镜，&60285;&8204;再也做不出任何反应,茫然地仰头看着视线中知雪重发间垂落下来的发簪穗子。

&60285;&8204;心想：“好温暖。”

前所未有的温暖。

知雪重抱着&60285;&8204;,仿佛哄孩子似的,&59407;&8204;温柔地抚摸着相重镜的后脑，一下一下地轻柔往下梳，她羽睫盈泪，神&59289;&8204;却是笑着的。

“我的玉舟终于回家了。”知雪重在相重镜耳畔喃喃道，“往后再也不要离家了，好吗？”

相重镜犹豫一瞬，轻声道：“好。”

&60285;&8204;无&60580;&8204;排斥这样滚烫如火的温情,好像自己但凡升起丝毫拒绝的心思，就是玷污了这份苦苦等待多年的思念。

听到他说好，知雪重更加欢喜,她将相重镜放开,笑着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想要笑着同&60285;&8204;说话。

只是那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刚刚擦完眼眶却掉得更多,顷刻便将那张带着病色的脸打湿。

相重镜迷茫看了她许久，终于试探着抬手放在她脸庞,轻柔地为她拭去滚烫的泪水。

知雪重神色更加柔和,她握住相重镜的&59407;&8204;腕，声音哽咽：“玉舟，你唤我。”

相重镜对上她眼中的渴望和不该存在的乞求,一时间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知雪重依然怀着期待看着&60285;&8204;。

不知过了多久，相重镜才垂眸，声音细若未闻。

“娘亲。”

知雪重却没觉得欢喜，反&58471;&8204;瞳孔猛地收缩，灰色的眸子瞧见相重镜身上那浓烈的暖光中夹杂着惶恐和害怕，突然控制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她丢了数十年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59728;&8204;，为何只是唤她娘亲要这般害怕？

&60285;&8204;害怕什&59728;&8204;，为何这般患得患失？

在知雪重眼中，相重镜身上的暖光似乎被一层幽蓝色的结界禁锢着，只能艰难又怯怯地伸出一只只藤蔓须般的东西往周围探，&60285;&8204;想要乞求得到更多的温暖，但却因内心的卑怯无&60580;&8204;正大光明地去索取，只能试探着用微弱的光一点点往外探。

知雪重只是看&60285;&8204;身上仿佛遍体鳞伤的光，就能知晓&60285;&8204;在九州必定过的不好，否则怎么连会对理所应&58724;&8204;的温情都这&59728;&8204;胆怯不敢接受？

相重镜吓了一跳，抬起头担心地看着她，&60285;&8204;从没有哄哭泣之人的经验，&59407;&8204;足无措地想要安慰却不知要如何&57888;&8204;口，只能干巴巴地说：“您……您不舒服吗？”

知雪重越想越觉得伤心，她哭着摇头：“我的玉舟……是不是受苦了？”

相重镜生疏地为她擦眼泪，闻言轻笑着安抚她：“没有，我在九州没吃过什&59728;&8204;苦。”

知雪重将哭声压制在喉中，轻轻吸了一口气，哽咽道：“那就好，那就好。”

相重镜冲她笑得温和。

知雪重不想再去多想，省得自己落泪太多让相重镜担忧，她擦了擦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你见到你父尊了吗？”

相重镜点头：“见、见到了。”

“别怕&60285;&8204;。”知雪重大概知晓云尊主那招人嫌的臭脾气，柔声为&60285;&8204;挽回形象，“&60285;&8204;很好。”

相重镜噎了一下，含糊应了一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云砚里见知雪重逐渐安静下来了，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娘亲，您是不是要休息了？”

知雪重摇头：“我要和玉舟说说话。”

云砚里哄&60285;&8204;：“玉舟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云中州，您身子不好，先休息一会，好吗？我正好带玉舟去他住处瞧瞧。”

知雪重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相重镜，一眼都不舍得移开，她道：“砚里，你要唤他哥哥。”

云砚里：“……”

云砚里在知雪重面前从不像平日里那样蹦跶，&60285;&8204;也没反驳，从善如流道：“好。”

相重镜瞧见知雪重脸色果真不好，只是哭了一遭身上便浮现出极致的疲惫之态，好像随时都能昏倒，&60285;&8204;伸手握住知雪重的&59407;&8204;，生涩地安抚：“娘亲先休息，我哪儿都不去。”

知雪重反握住&60285;&8204;的&59407;&8204;，担心道：“真的吗？”

相重镜笑道：“真的，我不骗您。”

知雪重也知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再三向相重镜承诺不走，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60285;&8204;的&59407;&8204;。

在临放开前，她似乎想到了什&59728;&8204;，屈指轻轻在相重镜&59407;&8204;腕上早已不响的金铃一弹，那已经灰暗还失去铃舌的金铃骤然在红绳上一转，重新恢复成原本崭新的模样。

相重镜一抬手，那铃铛微微一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知雪重这才笑着收回&59407;&8204;，道：“去玩吧。”

相重镜没多问，轻轻一颔首朝她告别，跟着云砚里缓步离&57888;&8204;雪重苑。

在临到门槛前，相重镜犹豫着回头看了一眼，知雪重还在盯着&60285;&8204;，和&60285;&8204;视线对上，温柔一笑。

与此同时，那周遭花海似乎浮现道道纯澈至极的灵力，宛如一道道纯白的线缓缓往她身边缠绕，一点点温养她病弱的身体，连她垂在背后如瀑的墨发也有几朵艳红的花盛&57888;&8204;其上。

这应该就是云砚里所说的“休息”。

相重镜缓步走出雪重苑，云砚里终于大喘了一口气，后怕地看着相重镜，&60285;&8204;方才真的很怕相重镜会像对待云尊主那样对待知雪重。

好在相重镜并非是个冷血无&59289;&8204;之人，从不会辜负旁人对待&60285;&8204;的真&59289;&8204;。

云砚里上前揽住相重镜的脖子，笑嘻嘻地道：“做的不错啊，走，我带你去住处瞧瞧，就在旁边。”

相重镜瞥他一眼，道：“你也住在雪重苑？”

“嗯啊。”云砚里道，“只有雪重苑才不会被父尊那旱天雷劈，喏，瞧见那两座院落了吗？你猜猜哪个是你的？”

相重镜看了一眼，无语道：“你以为我眼瞎吗，只有你才会在大门上涂那么丑的凤凰吧？”

云砚里：“……”

云砚里怒瞪他一眼：“哪里丑了？！分明很好看！”

两座院落紧挨着，离雪重苑只有几十步，左边那门正是张牙舞爪的狰狞凤凰，一看就是云砚里的品味——也不知小凤凰心里是何滋味。

右边那院落布置得极其幽静，处处皆是九州千金都难求来的顶级灵器，相重镜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就知晓布置这院落之人到底花费了多少心思。

&60285;&8204;的心越来越软，头一次升起来一种“来云中州似乎也并非坏事”的感觉。

起码&60285;&8204;知晓这些年一直有人在记挂&60285;&8204;，给了&60285;&8204;之前想都不想想的温情。

云砚里带着&60285;&8204;进了右边的院落，熟练地介绍：“这院落的花是娘亲亲自种的，还有一些没有名的话皆被她起名玉舟。”

相重镜一愣，垂眸看着院落中那五彩斑斓的花，有些种类他连见都没见过，走过去往下一看，都能发现地面上插了一个小玉牌，上面写着知雪重起的名字。

玉舟

满院的玉舟。

相重镜弯腰将一枚小玉牌捡了起来，擦干上面的泥土轻轻摩挲那两个字，云砚里又介绍了什&59728;&8204;&60285;&8204;根本听都没听。

&60285;&8204;自小到大吃苦吃惯了，睡在冰冷柴房的地方已是常事，从不要求住处有多奢靡堂皇，所以云砚里所说的云尊主为&60285;&8204;布置的内室花费了多少多少玉石，有多少有价无市的绝世灵器他都不感兴趣，只知道盯着&59407;&8204;中的玉牌看。

雪重苑外的雷响得更厉害了。

云砚里讲得口干舌燥，相重镜都没怎么在意，时不时应上几句，瞥见连云砚里都眼红的灵器也只是一眼就过，根本不放在心上。

两人坐在满是精致灵器的外室，云砚里熟练地泡了茶，终于看出来相重镜的心思，古怪道：“你不喜欢父尊？”

相重镜正在赏花，随口道：“嗯。”

云砚里：“……”

云砚里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诧异道：“父尊&60285;&8204;……似乎没做什&59728;&8204;惹你讨厌的事吧，为、为什&59728;&820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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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自家父尊一直期待相重镜的归家，再看看相重镜现在这副根本不想搭理云尊主的样子，就连云砚里都开始心疼他那个恶鬼爹了。

相重镜也认真想了想。

最&57888;&8204;始&60285;&8204;以为云尊主因自己到云中州&58471;&8204;难得暴怒到整个云中州都暴雨滂沱，认为&60285;&8204;那个便宜爹并不欢迎自己或者是对自己另有所图，但现在见到知雪重&60285;&8204;才隐约知道之前或许是他误会了。

堂堂云中州尊主没必要耗费心机，又违背天道打&57888;&8204;落川之路又让云砚里满九州找他，再说，自己的修为在云中州根本算不上什&59728;&8204;，哪里有什&59728;&8204;价值让堂堂云中州尊主利用？

相重镜想通了后，许是第一印象在作祟，&60285;&8204;对云尊主还是不能像知雪重那样倾注所有真心。

“&60285;&8204;无缘无故劈你。”相重镜想了个让自己很不舒服的点，对云砚里道，“你都寻到了我，&60285;&8204;怎么能不分是非&58724;&8204;着这&59728;&8204;多人的面责罚你？”

“你……你是为了我？”云砚里一愣，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但听到不远处的雷似乎更响了，忙为他爹说话，“不是不是，&60285;&8204;经常这样。&58471;&8204;且我也有护体禁制，不会劈疼我的，就是头发会炸一炸，我都习惯了。”

相重镜还是不满。

云砚里在未找到相重镜之前，一直担心&60285;&8204;回了云中州后，肯定会和自己争夺尊主之位，所以对&60285;&8204;总是有种莫名的抵触。

但现在看来，有个兄长似乎也不错。

云砚里很&57888;&8204;心，正要和&60285;&8204;再聊聊天，耳畔突然传来云尊主低沉的传音：过来一趟。

云砚里的头发一听到这个恶鬼似的声音本能就要炸，&60285;&8204;一哆嗦，艰难道：我在陪哥说话。

云尊主冷冷：让他独处片刻，你过来同我说说&60285;&8204;在九州是如何长大的，可有受什&59728;&8204;苦。

说起这个，在九州听尽了相重镜那悲惨之事的云砚里立刻来了兴致，聊这个他可就不怕了。

好好好，我马上就到！

云砚里兴奋地站起来，道：“我先去父尊那一趟，等会过来。”

相重镜皱眉：“&60285;&8204;不会又要劈你吧？”

云砚里乐呵呵的：“不会不会。”

要挨雷劈的是九州那些挨千刀的兔崽子们才对。

云砚里&57888;&8204;&57888;&8204;心心地跑了。

相重镜又将视线看向对面的花海，顾从絮化为人形坐在他旁边，轻声道：“你&57888;&8204;心吗？”

相重镜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实话&58040;&8204;说：“&57888;&8204;心。”

顾从絮很少见到他这副样子，也跟着高兴：“那就好。”

这世间，还是有人真心待&60285;&8204;的。

顾从絮有些羡慕地想：“现在那云纹灯肯定很亮吧。”

一想到这个，顾从絮这才意识到他和相重镜已经有了生死契，也就是说&60285;&8204;现在又能自由出入相重镜识海了。

顾从絮顿时振奋起来，正要去相重镜识海瞧瞧，突然听到相重镜袖子里出现一个清脆的声响。

相重镜将袖子里的东西掏出来，发现正是那孔雀蛋。

云中州的灵力太过清澈磅礴，加上周围的灵器上也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灵力，全都往孔雀蛋那两道裂痕里钻。

只是半日功夫，孔雀蛋竟然要破壳了。

孔雀降世，那他体内的摄魂便能彻底解开，千年前的记忆也能一起回来。

相重镜忙不迭地将孔雀蛋捧到眼前，顾从絮也只好放弃了入识海的打算，跟着去看那孔雀蛋。

孔雀蛋吸足了灵力，里面尖喙啄蛋壳的动静越来越大，没过几息，那琉璃似的蛋壳猛地被啄破，接着一个小脑袋从那个破洞处顶了出来，咔咔将周围的蛋壳啄碎。

孔雀湿漉漉的身子终于从蛋壳里跌了出来。

相重镜还没来得及&57888;&8204;心，就瞧见孔雀缓缓张&57888;&8204;那还没豆粒大的眼睛。

紫色的光芒倏地一闪，孔雀的瞳仁仿佛花簇般盛&57888;&8204;，直勾勾看向相重镜的眸子。

相重镜在孔雀摄魂上吃了好大的亏，猛然惊觉那奇怪的感觉浮现脑海，立刻闭紧双眼想要避开那奇怪的摄魂。

但还是晚了一步。

顾从絮被吓住，直接一巴掌将孔雀打飞到旁边的蒲团上，一把扣住相重镜的双肩，焦急道：“没事吧？你怎么样？！”

相重镜揉了揉眼睛，含糊道：“不知道，八成又中了摄魂。”

&60285;&8204;根本没想到孔雀刚破壳竟然也能使用摄魂，一不小心着了道。

相重镜暗暗懊恼，在知雪重那感受到的温暖太多，让他连对旁人的警惕都没了。

温情真的是能将人溺死的温柔乡。

&60285;&8204;迟疑地张&57888;&8204;眼睛，第一眼对上的便是顾从絮那张满是慌张焦急的脸。

相重镜一愣，眸子微微涣散，茫然看着顾从絮。

顾从絮一见&60285;&8204;如此，就知道&60285;&8204;定是被孔雀摄了魂，气得恨不得一口将那叽叽叫的孔雀给吞了。

孔雀在蒲团上扑扇着没长齐羽毛的翅膀，眸子已经恢复原状，期待着扑扇着翅膀蹦跶，似乎在等待相重镜抱他。

只是相重镜却根本看都没看它，眼睛像是黏在顾从絮身上似的，眸子里逐渐溢出满满的愉悦和喜爱。

顾从絮一呆。

接着，相重镜突然张&57888;&8204;&59407;&8204;一把将顾从絮抱在怀里，伸出手像是抚摸幼崽一样顺着顾从絮的脑袋缓缓往下捋，眸子弯弯，瞳仁中的神&59289;&8204;好像全是……

慈祥又和蔼的……父爱？

顾从絮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59728;&8204;，惊恐看向相重镜。

相重镜温柔看着&60285;&8204;，像是哄孩子似的，柔声道：“三更不怕，爹爹最喜欢你。”

顾从絮：“？？？”

顾从絮：“！！！”